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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讓邱奕幾乎崩潰。

    這么多年咬著扛著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不公平，所有的冷漠，他只想讓老爸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過下去。

    老爸這句話卻幾乎擊碎了他所有的堅(jiān)持。

    “難受吧，我這些話說得有點(diǎn)兒太重了，”老爸拍了拍他的手，“以前我也沒這么仔細(xì)地想過這些，你，你弟弟，我都逃避著沒有細(xì)想，就是沒人的時候想想你媽，一直到邊南總上家里來……”

    邱奕瞪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回了頭看著老爸。

    “我發(fā)現(xiàn)邊南這孩子挺神奇的，”老爸笑了笑，“你跟他呆一塊兒時間長了有變化，你自己有沒有感覺？”

    “什么變化?！鼻褶乳_口，嗓子干澀得聲音差點(diǎn)兒都發(fā)不出來了。

    “你變得開朗了，話也多了，偶爾還能犯個傻了，”老爸說了一半偏頭咳嗽了幾聲，又笑著說，“我才突然覺得，我兒子就應(yīng)該是這樣啊，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本來就應(yīng)該是這樣，你原來也太……變態(tài)了?！?

    “你才變態(tài)?！鼻褶劝櫚櫭肌?

    老爸笑了半天，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收了笑容說：“小奕，我跟你商量個正經(jīng)事。”

    “說吧。”邱奕看著他。

    “如果……如果最后我……不行了，”老爸輕聲說，“不要拖時間，什么插管上呼吸機(jī)之類的，太受罪，我不要?！?

    邱奕沒有說話。

    “聽見了沒？”老爸看著他。

    “沒?！鼻褶日玖似饋?，他接受不了老爸現(xiàn)在跟他說這些，還是這樣的內(nèi)容。

    “這事兒你可以用用你的理智。”老爸說。

    “不，”邱奕看著他，“不。”

    邊南在長椅上坐不住，一是心里不踏實(shí)，二是走廊上暖氣不足，坐時間長了感覺冷。

    邱奕進(jìn)了病房一個多小時沒出來，他在走廊上從這頭走到那頭，再從那頭走到這頭，來來回回走了多少趟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中間還看到醫(yī)生護(hù)士推著儀器跑進(jìn)一間病房里，他看得心里一陣陣發(fā)慌。

    好容易又等了快半個小時，邱爸爸病房的門開了，邱奕低著頭邊掏煙邊走了出來。

    “你爸還好吧？”邊南沖到他面前。

    “嗯，”邱奕拿著煙往消防通道走過去，“陪我抽根煙吧。”

    邊南跟在他身后進(jìn)消防通道，又往下走了兩層，站到了窗邊。

    邱奕點(diǎn)了煙叼著，眼睛看著窗外。

    “聊得怎么樣？”邊南問，邱奕這樣子讓他又害怕又心疼，想上去摟摟他，但掙扎了半天也沒敢動。

    “他不肯手術(shù)，”邱奕說，“要保守治療，保守治療基本就是等死?！?

    “你不說不讓他知道么？”邊南沒控制住聲音，喊了出來。

    “他猜到了，”邱奕看了他一眼，“再說如果要手術(shù)，他總會知道。”

    “那手術(shù)啊，他為什么不手術(shù)？”邊南聲音都抖了，邱爸爸這是怎么回事？

    “拖得有點(diǎn)兒久了，醫(yī)生說手術(shù)也……沒有太大作用，而且他身體會吃不消，”邱奕聲音聽不出情緒，臉上也很平靜，“他自己也不愿意，說是太難受?！?

    “那怎么辦？就這么……待著？”邊南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答案。

    邱奕沒說話，目光還是落在窗外。

    “你沒再勸勸？”邊南問。

    “邊南，”邱奕收回目光，抽了口煙看著他，“你覺得……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邊南愣了愣，“挺好的啊?！?

    “是么?！鼻褶绕藷?，繼續(xù)看著他。

    “是挺好的啊，人帥，還聰明，又懂事，還靠譜，”邊南不知道邱奕怎么會突然問這么一句，“怎么了啊？”

    “變態(tài)么？”邱奕問。

    “變……態(tài)？”邊南有種想要摸摸邱奕腦門兒看他有沒有發(fā)燒的沖動，“我應(yīng)該不會喜歡個變態(tài)吧?！?

    邱奕笑了笑，把手揣到兜里，往邊南身邊靠了靠，低頭把腦門兒壓到了他肩上，聲音很低：“我跟你在一起之后變了，愛說話了，愛笑了，還會犯傻了……”

    “是么，”邊南輕輕摟住他，“不是挺好的么？你爸……說的嗎？”

    “嗯，”邱奕聲音有些悶，“因?yàn)檫@樣，他覺得我因?yàn)樗艜@么……不像個正常人，所以他不想再拖累我，不想再半死不活地躺在醫(yī)院里吊著?！?

    邊南正要往邱奕背上拍的手猛地停在了空中。

    身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邊南覺得自己耳邊一片死寂，腦海里也全是空白，特別像他那件用洗潔精洗過的白t恤。

    “幾點(diǎn)了？”邱奕抬起頭輕聲問。

    “我看看……”邊南回過神，摸出手機(jī)瞅了一眼，“三點(diǎn)過?！?

    “幫我去接二寶放學(xué)吧，送他過來，”邱奕說，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我現(xiàn)在不想動。”

    “好，”邊南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正好答應(yīng)了二寶接他的。”

    “晚上你回去好好睡一覺，”邱奕看著他，“感覺你臉色不太好。”

    “你看錯了，我這是膚色，”邊南呲牙笑了笑，又吸了口氣，“那……我先去接二寶了，你再陪陪你爸?！?

    “嗯?！鼻褶葢?yīng)了一聲。

    邊南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沉默轉(zhuǎn)身順著樓梯往樓下走了。

    邱奕看著他的背影，又摸了根煙出來點(diǎn)上，靠著墻慢慢地蹲下了。

    對不起。

    邊南對不起。

    邱奕說出那句話時邊南的反應(yīng)讓他立馬就后悔了。

    他不該在這種時候?qū)σ恢本o緊繃著的邊南說出這樣的話來。

    邊南不是他，邊南沒有錯，邊南不該為這件事受到什么傷害。

    但他已經(jīng)有些承受不住，老爸的病，老爸那些從未跟他說過的話，都讓他痛苦。

    他無處可以宣泄，憋得想哭又哭不出來也不敢哭出來的感覺讓人受不了。

    他最后選擇了任性地把自己的壓力不經(jīng)思考地砸到了邊南身上，不講理地把本來跟邊南沒有關(guān)系的痛苦壓給了邊南。

    對不起。

    邱奕狠狠地把煙頭在地上按滅了，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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