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君側(cè)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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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呀”?
李偃真想撬開她腦殼看看里頭到底裝了些什么。
這會兒倒同他撒嬌扮癡起來了。
也知道他會生氣?
早些干嘛去了。
能耐,可真能耐。
一個人帶著三千騎兵全須全尾地出現(xiàn)在這里,他派朱嬰親自前去都沒逮到她。朱嬰擅長長距離追蹤,找人幾乎未失手過,雖則這次可能因著她乃女流之輩而放松了警惕,但她這也實在是能耐到家了。
這會兒若不是她燒糊涂了,他真想當(dāng)場就把她捆了算了,他自從知道這件事之后,日日憂心如焚,牙都要咬碎了,只恨自己為何突發(fā)奇想將魚符交給她。
本是念著她新嫁,去往繁陽他家里,他卻也不能陪同,叫她自個兒獨自回去實在過意不去,故而想安她的心的。
卻沒想到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叫她胡鬧至此。
恍惚間又叫他想起小時候的事來,那時候他們兩個尚且相依為命,有一回他在外頭被人絆住了腳,回去遲了。她竟摸著黑跑了出來,臉上抹得跟鍋底似的,把他一件爛得發(fā)餿的破袍子裹在身上。
出去找他。
那時候尚有宵禁,但流民四起,乞丐橫生,上頭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管,那夜間便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她尋了幾處?
不知。
只記得她瞅見他的時候,整個人陡然像是找到了什么依仗,飛撲過去撲在他懷里,顫著聲音全是哭腔地叫他偃哥哥。
后來他才知道,那段時間里官家清剿流民,城外亂葬崗多了許多無名尸。
她怕他也……
真是不知道蠢還是聰明,他知道后指著她腦袋數(shù)落她,“我便是死了,你又能如何?你是能替我報仇還是能替我收尸?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你就好好保護自己,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晚上不要出門?有沒有?”
她自小就是牙尖嘴利,梗著脖子跟他吵,“你怎就知道,阿貍幫你報不了仇,收不了尸?”
他都氣笑了。現(xiàn)在想想,倒忽然信了。瞧瞧這膽大妄為又謹慎小心的性子,什么事做不成?
他都可惜她是個女兒身了,不然落他手里,他不定還能封她個將軍當(dāng)當(dāng)。
這邊他這還沒捆她呢!
她先按住了他的手,睜著一雙燒得通紅又迷醉的眼,急切道:“夫君要打要罵,待事后再說可好?現(xiàn)下也先別管我,我不礙事,連日奔波疲累了些而已,睡一覺自然就好了。我覺著我父親將我三姐姐和傅弋定親這件事,定有蹊蹺。你若信……”說著,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干澀到發(fā)啞,“你不能信。”
李偃臉色更是黑了一圈。
謹姝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李偃策劃好的,她只知道如果李偃真的派兵攻打林州和玉滄,那么一切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上一世的軌跡。
她是怕的,真的怕,變數(shù)那么多,誰又知道她將來會不會再次落到傅弋亦或者劉郅手里?她不是不信他,只是不信這瞬息萬變的世道。
她在想些什么,李偃從知道她在云縣這塊兒就大約猜出來了——不過是不信葉家會蠢到這種地步,覺得這其中定有陰謀。
只是他不知她究竟是如何知道劉郅在這邊窩著,等著黃雀在后呢!
他本來一切都布置得很周全,奈何碰上了她這個變數(shù)。
他倒沒真多惱,尤其看著她病得快要昏過去了,壓根兒便無心去責(zé)備她了。
只是莫名覺得心口有些疼,疼得……疼得難受。從前似乎也有過那么一回。
他記得……
算了,不說也罷。
-
現(xiàn)下看著她急切的樣子,一想到她為了給葉家開脫,竟能做到這份兒上,他胸腔里又起了一團無名火,果真在她眼里,葉家比他甚至比她自己都要重要許多嗎?
不知為何,他忽然又開始計較她是因著怕他對葉家不利才嫁于他的。
其實最開始也只是害怕不是嗎?后來想起他是誰來,那副驚喜的樣子,到底是因為多了一層依仗而如釋重負,還是真的因為是他才覺得高興?
如果不是他呢,如果那日里是旁的人重兵壓在玉滄大門口,她為了葉家那闔族的性命,是不是也要委身去嫁?
是的。
她不是嫁過傅弋一次嗎?
他尤記得自己當(dāng)時那失望乃至嘲諷到極致的心情,他立在窗前,輕哼了一句說:“非我不兌現(xiàn)諾言,實是你自己擇的。”
他以為她還在責(zé)怪他沒早早去接她。
他亦是驕傲之人。
本想不管她了。
可不知怎就想到了他送她去庵子里的時候,她追了他二里地,眼里鼓著淚,摔倒了,還急切地膝手并用往前爬了幾步,蹭破了皮也不管,她求他不要走,還說以后會乖,還怕他是因為她吃得多才不要她的,哽咽著以后會少吃些。
因這一個念頭,他給她開脫,她也只是身不由己罷了。亂世之中,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反抗些什么?
他到頭來終究沒忍住,要與傅弋一較高下。
她便是要嫁給一個快同她父親一般大的老頭兒做續(xù)弦,都不愿嫁給他?這念頭一直在他腦海里盤旋。
不,一定是他家里人的主意。
他記得自個兒那時胸腔里的火都快要把他燒穿了。
他攻打了玉滄,并沒有想傷她家里人的性命,但葉家的人似乎很有骨氣,在他還沒處置他們的時候自個兒先引頸就戮了。
傅弋充英雄,因著和葉家成了姻親,派兵派的很干脆,只是一個草包將領(lǐng),領(lǐng)出來的兵也不過是肥頭大耳的草包們。來得快,敗得更快,一路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他最后在一個農(nóng)莊見了她,彼時傅弋?dāng)√樱衾怖矌е蝗烘液退粠Я藥兹耍侨に模颠l(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連夜帶著人逃跑,他追了百十里,傅弋終于跑不動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謹姝瑟瑟地窩在他懷里,那時她也似這樣生了病,瑟瑟發(fā)抖地瞧著他,好似他是洪水猛獸。傅弋英雄情懷大起,安撫著懷中的美人,“無妨,有夫君在,便是拼著死,也要將你送回陵陽。到了陵陽,有傅家在,就沒人可再欺負你了。”
李偃抽了抽唇角,沒有看傅弋,只看謹姝,謹姝卻沒有看他,瑟縮在傅弋懷里感激涕零地點了點頭。
他突然就覺得沒滋沒味。
放她走了。
他曾幾次給過她選擇的,是她自己不要的。
但為何后來他看著她病死在床前,還是心口疼呢?那股后悔自責(zé)心疼憤怒以及一些難言的寂寥摻雜的復(fù)雜情緒,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忽然拂袖出去了。
他需要冷靜一會兒。
-
沒多久漣兒又進來了,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看著謹姝幾乎昏迷的難受樣子,終究也沒吭聲。只是擰了手巾,給她敷額頭。
謹姝起初是半夢半醒的,看見他拂袖而去的時候,唇角掛了幾絲無奈的笑意。
他是真生氣了吧!
雖說是她要他不要管她的,可這會兒難免多了幾分難堪。
她忽然想起前世里劉郅賞了她一只幼貂叫她來養(yǎng),她不會養(yǎng),后來那貂跑了,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劉郅知道了,很生氣,指責(zé)她,“孤是不是太過驕縱你了?孤給你的東西,你都敢丟?”
她心想,那么靈巧一活物,養(yǎng)不熟,跑了又不是她的錯,她又不是故意放它走的。后來想來想去,只能得出一個劉郅那會兒看她不順眼的結(jié)論來。他賜給她東西,是恩賜,她得小心供著,不能出半分差錯,若出了差錯,就是她的不是。那東西就是放在她那里,也不是她的。
想來那魚符也是,李偃給她,是恩賜,就是放在她哪里,也不是她的。她怎么就有那么一瞬間想著,李偃和劉郅,是不同的呢?
謹姝閉上眼,翻了個身,翻到里頭去。
迷迷糊糊的想:“男人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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