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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先與眾人說道：“當年越王被公輸班鉤拒戰(zhàn)艦所擾，淮泗一戰(zhàn)屢屢敗于楚人，于是想要請我入越。”

    “若說起來，這木工守城機械之術，也是我墨家的手段，他是能夠用的，但我依然拒絕了。”

    “這一次，也是一樣。楚王希望能夠用到我墨家的技術機械，但是又絕對不肯用我們的非攻兼愛之說。”

    “適曾說，買櫝還珠。只怕正是這個意思，將我們的珠玉扔出，卻只用秀美之匣，這是我們所不能接受的。”

    買櫝還珠本就是韓非子用來毒舌墨家的成語，適提前拿來用，極為合拍，早已成為墨家內(nèi)部常用的詞匯。

    以“兼愛”、“非攻”、“平等”、“尚賢”為寶珠，而以技術、機械、稼穡等為櫝。

    這是墨家內(nèi)部已經(jīng)定下的基礎，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再美的木匣，也是為了賣珠子，而珠子若是被舍棄，那么木匣也就是無意義的。

    適聞言，起身道：“先生的話，我是贊同的。只是今日楚王邀我，我還是會盡力宣揚墨家的道義。”

    墨子點頭道：“是的。是否宣講，是我們的事。用不用，那是楚王的選擇。你對這一次楚王能用我們墨家的道義一事，覺得有幾分可能？”

    適搖頭道：“半分都無。楚王若想變革，總需要一些賢士。墨家多賢，然而我們一戰(zhàn)殺死楚之大司馬、執(zhí)癰爵兩重臣，牽扯到項、景、屈等氏族，楚王不敢用我們。”

    “他若用我們，貴族們必然會反對。他如今商丘城都沒有攻下，回去之后如何能夠集權于一人？依我看，楚人蕭墻之亂也不遠矣。”

    墨子大笑，知道月前適曾在楚王帳內(nèi)，給王權和貴族之間埋下了一顆極為尖銳的楔子，這木楔子隨著商丘圍城戰(zhàn)楚人失敗，隨著楚司馬執(zhí)癰兩大臣戰(zhàn)死，隨著楚人退兵，必然會更加尖銳。

    對外擴張，是撫平內(nèi)部矛盾的最佳手段，但如果失敗，那這些看似撫平實則只是隱藏的矛盾會爆發(fā)的更加激烈。

    本來這場圍城戰(zhàn)中，墨家的宣傳工具對貴族們各種詆毀，楚人貴族若是能夠接受墨家那簡直是做夢。如今又有兩條人命在手，更有了不準用墨家人的借口。

    墨子也清楚適的判斷源于何處。

    一個昏庸之君，只能守成的話，或許還能支撐。

    但楚王即位短短數(shù)年，便大舉北上準備重奪霸權，攻略中原，如此雄心不可能安分地讓貴族繼續(xù)做大，若是不死改革幾乎是必然的。

    改革，楚王死。

    不改革，楚國死。

    這是適已經(jīng)分析清楚的，因為商丘圍城戰(zhàn)失敗了，楚王的威望降到了最低，又被適提前埋了那么大一根刺，貴族們不可能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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