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傷卒營里琵琶聲-《酒劍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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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正帳王庭不甚遠的營盤凄厲嚎哭聲,從三月響到如今,從來都未有散去的勢頭。
自從巍南大部遭那位擅使毒計的書生屠滅庭帳大城,岑士驤就馬不停蹄攜大城中從暗道奔逃的流民遷往正帳王庭方向,城中余下百姓連同事先撤出巍南部的百姓,統共有數千之眾,但大多士卒皆隨巍南部族首呂元儉與赤臺侯一并戰死城頭,并無降卒,僅僅有不足百數軍卒護衛于百姓之后,跟隨岑士驤接連打退數股游騎,奈何人手不足,有近四成百姓盡是身死亂軍當中,末尾還是正帳王庭得來線報,急忙集結所余不多的兵馬前來接引,才堪堪保住近五成百姓,剩余一成或是走失或是過河時節受湍流沖去,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而當日過后不久,胥孟府所引各部軍馬卻是突兀停住,經王庭死士密報得知,那位毒計頻出堪稱于大元戰無不勝的書生,似乎是終究支撐不得本就已是形同屋漏的身子,大軍前行時節病倒,加急送往大元東境壓制病癥,于是軍陣群龍無首,雖臨陣換帥,可在距正帳王庭外數百里處,被正帳王庭新集起的萬數兵卒死死扯長陣攔住,分明敵眾我寡,卻再不曾退后半步,才可勉強騰出喘息空隙,前來馳援接應,保住半數百姓。
但即使是仍有數地小部族感念正帳王庭前位赫罕,近乎是不遺余力盡出人手相助正帳王庭,終歸是勢弱,從數百里開外送往正帳王庭近處醫治傷勢的車帳每日不絕,其中士卒有斷去手足者,有傷勢醫治不及潰爛者,更是有擅使毒箭撓鉤部族,專憑暗箭傷人,故而凄慘嚎哭聲謾罵聲不絕于耳,終日響徹于正帳王庭上空,日夜不息。
岑士驤昨日進正帳時,幾位族老已是伏案睡去,鼾聲大作,不曉得這些位已然年逾花甲的族老究竟生熬過多少個時辰,極長火燭燃盡,油燈添過數十回,最終僅是合眼的功夫就已鼾聲大作,唯有年紀淺的赫罕,雙眸血紅仍舊死死瞪住眼前山川走勢圖,在相隔正帳數百里外,有匹木雕獨狼守關,地勢險要,可關外有足足十頭木雕猛虎,局勢一眼便知。整整三日,這位年紀十不過五的赫罕兩眼就從未挪開,但無論如何想來,四面八方皆是無路可走,算到頭來,僅是最為冷硬的八字鎮到山川地勢圖上,便是人手不足,難以為繼。如使那些忠心小部人手盡數填補進軍中,怕是亦難撐上一月,雄關失守,往后路途近乎是一馬平川,再難找尋出什么天險,屆時憋悶已久的各大部族鐵騎如潮而至,再無可阻。
甚至岑士驤以為,如是那位用兵手段極高明的書生未抱病在身,正帳王庭早已成焦土死地,而恰巧是這瞬息天時,令王庭最后一口氣再延了幾月。
但岑士驤不曉得該怎么開口,更不知曉應當如何寬慰近乎是榨取自身最末一絲精氣神的年淺赫罕,眼下這條路途乃是斷頭路,怕是僅有天數能救,但要是天數能求,何至于此。
所以今日時節岑士驤未曾去往正帳,一來是怕耽擱正帳中人歇息,二來便是要去往傷卒營中瞧瞧虛實,畢竟乃是個武夫,那關外鐵騎手段是高是低,起碼能由傷勢瞧出一二來。
但當真踏入其中時,岑士驤才窺見關前惡戰何等慘烈。
失卻手足者,面色慘白已無氣息者,遭人開膛破腹仍撐到如今慘嚎連連者,近乎整座營盤里,大多都正在死去,并無一個負創輕者,腐臭哀嚎填滿整座營盤,其中有許多郎中來去,端湯藥或是鋒銳短刀,喂藥醫傷,刮去皮肉腐處受毒侵染,數十位相當高明的郎中來去走動,壓根不足將整座營盤中人皆盡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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