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鑄劍鍛鐵這么個行當中算不得金貴的活計,算起來往往免不得要被人稱上句有辱斯文,至多不過是賣力苦活,兩三位筋肉鼓脹青筋顯現的莽漢將燒紅好鐵拽出,火星飛濺敲上上百錘上千錘,無非是捶打出個粗胚,在于那些自詡通曉文末之人看來,山野村夫無甚本事,才不得已做這等行當賣把力氣。” “但在老夫看來,雖說的確只是門不入流的行當,可也并不盡然。” 老漢敲罷淺橘鐵胚,旋即也無多少心思繼續下去,將手中錘鑿撂下,拽過兩柄長椅坐下,松松垮垮舒展腰背,順帶前去那口井邊,看過兩眼,而后才是繼續道來。 “起碼這門行當,需把手頭那點力道控制的穩當,凡需敲打的地方,若是用力淺了,錘鑿落下徒添印痕,耽擱功夫不說,少了一氣呵成的快意,用力猛了,將好鐵敲出個凹處來,再想填補,又豈能是那么容易的小事,之所以那些位世上鼎鼎有名的高人,多少都通曉些鑄劍鍛造的本事,大概原因便在于此,能憑此事驗明近來心境如何,進退如何,并不如世人所說那般容易簡單。” 云仲卻是嘿嘿笑過兩聲,無意扯動劍傷,登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話到嘴邊,又是遭橫欄一道,堪堪咽回肚里去。 似乎高人做事總要有個原因,無論是修行還是打鐵,都要毫無例外講出來一番道理,云仲如今對這話并無多少在意,只是有些時候閑暇獨坐的時節,也曾想過如若自家也成了天底下有名有姓,能站到武道一座山山巔上的時候,會不會也要時常同后輩同輩打啞謎。只是這么看來,還是要多開卷,以便觀書之后,能使得對談說話時節,也與人打一兩句啞迷機鋒,說上兩句連自己也未必能聽懂的深話,也算是忒長面子。 但仔細想來,其實這位老漢口中話也并非只是一味打啞謎,不論吳霜還是那位境界高到嚇人的欽水鎮水君,都通曉鑄劍煉器的能耐,雖不見得同眼前老漢這般親自赤膊拎錘敲打兵刃物件,但如何說來,倒也是殊途同歸,大概用以自省或是暫且解悶,倒也并未有多少差別。 老漢不曉得在此地捶打過多少年燒到滾紅明黃的好鐵,而今眼力言辭都如錘鑿那般,直奔要害,且不留半點情面,干脆挑明話笑罵道,“你這后生還真不實誠,分明心里頭想的是這老頭子不過是打過許多年的鐵,卻非要歸結到什么知進退上去,螺螄殼里做道場,無家可歸露宿街頭偏偏要說天為被褥地為暖床,聽著當真費勁。” 云仲報赧一笑,“不瞞著前輩,的確這么想過,可隨后就改了念頭,世人總將這等話歸結為食之無肉,棄之有味,但晚輩幼時家貧,即便只是棄之有味,也樂意好生品上一品。” 老漢大笑,卻是不知為何拍了拍井口,當即井口搖晃。 “賒賬買酥,難得有這份心思,我老漢豈又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市井混賬,既然你這后生囊中羞澀,不如就來老夫這鐵匠鋪中,暫且做個打下手的伙計,雖說生意不見得好,可起碼也足夠吃喝,分你一杯羹,算是老夫還你這份人情,如何?” 于是老漢鐵匠鋪里,第二日多出一位腰間不掛劍的劍客,時常有幾位城中人去到鐵匠鋪里的時節,大多要狐疑許久,心說這位有能耐斬蛟的劍客,為何就能心甘情愿前來此地,與這位脾氣相當差的老漢學著掄錘進鑿,當真是古怪,且瞧這位劍客的面色,每日都很是樂在其中,雖有心詢問,但到頭來都不曾問出口來,只是往后鐵匠鋪的生意,一日紅火過一日。 饒是明知曉鐵匠鋪生意越發興隆,乃是因云仲而起,老漢操練云仲,卻依舊不留有半點情面,往往一柄不需開刃的壓衣刀,云仲都要鍛打近乎足足兩日,才能瞧見老漢略微點頭,這才淬火成器,饒是練劍多年云仲雙肩臂膀力道并不淺,可照舊覺得很有些疲累,但過后打道回府,同葉翟閑談飲酒時候,又禁不住苦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