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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齊皇城納安接連叫雨水澆灌過五六日，哪怕并未積攢下多少積水來，也是引得皇城當(dāng)中富庶人家，一時間便閑暇下來，原本最不濟(jì)也可前去茶樓當(dāng)中聽聽小曲，琢磨琢磨說書先生所講話本里頭種種疏漏，趁機(jī)叫上兩句倒好，權(quán)當(dāng)是消遣解悶。可雨水連綿幾日過后，就算是已然小有名氣的說書先生，也不愿掙這份辛苦錢，兩三日都是不曾露面，只令自家算不得伶俐的徒兒前來說上兩段書，磕磕絆絆，錯漏百出，當(dāng)然也就叫人提不起興致來。

    都曉得皇城當(dāng)中尋常百姓，也是自有來頭，當(dāng)然也不缺銀錢，一國皇城天子腳下，總不至于輪到貧苦百姓落戶，饒是能僥幸討得處宅院，柴米油鹽價錢，也非是尋常地界可比，當(dāng)然也就只剩下家底殷實者，能應(yīng)付來這般價錢。既然是不愁銀錢，便自然要省下許多時辰來，前去找尋些樂呵事，甭管是戲臺茶樓，酒樓勾欄，納安大抵便是整座上齊中尋樂地界最為密集處，曾有文人言說納安勾欄鋪面，一日十間，亦需數(shù)載，聽來很是唬人，不過倘若真是住到納安當(dāng)中，便是曉得此話聽來荒唐，可實則還當(dāng)真算不得吹捧過度。

    雨水初歇的時節(jié)，納安城中有座小寺，終究是有位僧人推開寺門，撞鐘二三，旋即望望外頭已然平靜天景，與檐邊串珠雨水滴滴而落，輕輕道過一句佛號，合掌笑起。

    寺院中并無住持，也無首座，唯獨有這一位僧人常住，除這僧人之外，尚有位小沙彌，生得唇紅齒白，小小年紀(jì)，卻是時常引得街對過不遠(yuǎn)處的勾欄女子時常前來，趁這位小沙彌外出的時節(jié)，好生逗弄一番。本就是風(fēng)塵中人，多半不曉得言語輕重緩急，且壓根不顧及什么忌諱，常常是說得那位小沙彌面皮猶如血玉一般，乃至險些忘卻出家人禮數(shù)，頭也不回逃到寺中，許久也不敢再外出一步。說來倒是也怪，那僧人從來只是袖手旁觀，不曾上前止住那些女子越發(fā)肆意言語，眉宇淡然雙掌合十，直到小沙彌逃回寺院當(dāng)中，才沖幾人一一行禮，邁步回寺。

    納安終歸是大齊舊都，吃齋信佛者相比于別處，向來要多上不少，故而雖說小寺無名，可總也是時常有人上門，邁過堪稱狹窄寺門，里頭卻是相當(dāng)寬敞，除卻佛堂之外尚有兩三間草廬，金身一塵不染，院中菩提葉片新發(fā)，尤其春深雨后，枝繁葉茂，很是陰涼。京城大多時節(jié)喧囂，偶然之間前來這處小寺當(dāng)中，佛香緩升微風(fēng)徐來，倒也是別有些滋味，便很是不缺香火錢，僧人也是不曾婉拒，而是每每收過香火錢后，便沖眼前無論富貴高矮的施主行禮，卻是從不開口，一來二去，人人便都是揣測，大抵這位僧人是天生啞子，倒是也無人同僧人計較。

    今日僧人才開寺門，便是有位鬢發(fā)斑白的老者上門，捶打捶打腿腳，喘上過好一陣，才邁入寺院當(dāng)中，瞅著略微訝然的僧人笑了笑。

    老者衣衫相當(dāng)講究，雙袖勾金銀雙絲，針腳緊實綿密，很是有些出自黃叢郡的意思，不似錦織那般張揚鮮活，倒也很是貴氣，此刻邁入寺中瞧見僧人神情，當(dāng)即便是開口笑道，“法師倒是雷打不動，接連幾日落雨，街上行人漸稀，還醒個大早開門撞鐘，毅力可嘉，想來如若是始終如此，恐怕成佛也是遲早的事，實在是羨煞老夫。”

    僧人依舊無話，只略微搖搖頭，雙掌合十行禮，將老者讓入寺院當(dāng)中，自行前去取才接雨水煮茶。

    老者四處轉(zhuǎn)悠片刻，登時便瞧著院落當(dāng)中青磚為雨水淋透，越發(fā)青蒼深潤，幾十株花草已然開得旺盛，幾日無風(fēng)雨滋潤，佳人出浴，早有蝶蜂立在上頭，便知曉縱使是雨水蓋頂，也不曾壓住丁點花香，佛堂當(dāng)中燭火映金身，明明滅滅，倒是更添得兩分色澤。分明是瞧來狹窄寺廟，踏入其中時節(jié)，卻是每每都覺得這處寺廟當(dāng)中，繽紛斑斕，竟是比起外頭喧囂京城，花色更是層層疊疊，尤其好瞧。

    不過沿窗欞張望草廬的時節(jié)，老者卻是神情古怪，原是瞧見那位小沙彌依舊是躺倒床榻當(dāng)中，睡相相當(dāng)怪異，便是自行笑笑，猜是年紀(jì)淺者多易困倦，當(dāng)下也不曾說些什么，自行去到相鄰草廬當(dāng)中，與那僧人對座飲茶。

    “荀家對出六百飛花的那位公子，不久前離了蘇臺縣，急行再不過半月，便能到京城之中，據(jù)老夫所知，京城當(dāng)中許多人都不樂意瞧見這位貶謫出京的荀氏一脈公子回到京城。我便要先行下手試探一番，如若是連這關(guān)都不曾闖過，那即便是安然回京，照舊是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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