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雪而論道-《酒劍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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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要是得了天大好處,其余瑣碎諸事不談,理應先行將你康宗正頭顱摘下,扯來口舌一觀,瞧瞧這副惹人生厭的口舌,究竟有何處非凡。”女子昂首,原是除卻斗笠之外,尚有黑紗遮面,唯有二目露外,甚是勾人,沖那男子瞥過一眼,遂轉身越下山巔,黑衣黑裙擺動之間,恰如飛花燃盡。
不日過后,齊陵關外便有消息傳來,原是過往商隊途徑時節,瞧見不下三兩撥賊寇尸首,大多皆為大槍穿了前胸喉口,死相凄慘,更是有約二三十駕馬匹橫死當場,有膽魄強者湊上前去觀瞧,發覺那馬匹似是并無外傷,大多是震碎主骨,血流七竅而死,皆是贊嘆不已,言說多半是有世外高人眼見得賊寇猖獗,故而憤然出手,代商賈百姓祛除此害。
邊關地界狹小,一起風吹草動,傳聞比起飛雪來去,半點亦不遜色,傳揚極快,自然就落到處處客店酒樓之中,且去勢絲毫不減,仍舊往齊陵境內傳去。
今日便是如此,邊關處一座小寺當中,有僧人化緣回返,便是止不住心頭歡愉,顧不得其他,直奔禪房當中,同那新來此地借宿的僧人添油加醋講說一番,言道是佛陀震怒,亦不愿瞧關外流寇如此猖獗,故而有此番業報。
“那座鐘臺寺中的不空禪師,確是手段極高更是膽魄高過常人,分明知曉此間暗潮涌動,許多人已是耐不住性子,卻仍舊要行此險棋,當真是有所依仗,還是并不愿將這位徒兒當做真弟子。”眾人皆是環坐,待到那位僧人去后,終是有人先行開口。
“拋開此等念想不論,既是身在世外,怎能教出如此一位暴虐成性的徒兒來,縱是有萬般罪孽,多加教化,興許亦可皈依,怎能縱容弟子如此肆意妄為,殺生無度。”
為首僧人,從始至終都不曾言語,雙掌合十盤膝穩坐,但聽聞此話過后,緩緩將兩眼睜開,轉頭朝向方才出言僧人笑笑,并不斥責,而是緩和言道,“貧僧時常在想,何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既然是說到此事,便稍講些自個兒見地。貧僧所言不過拋磚引玉,如是諸君心中亦有解,不妨暢言。”
“人行世間,二三十載光景,大抵知道善也知道惡,大多人都曉得有些作為該不該做,只是屠刀在手,柳枝也在手,許多人喜以屠刀,破去眼前麻煩,或是維系一人一家無憂,并引此為殺伐果決自居。自個兒挑選了一條路,自古以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說,起源紛爭不斷,但既然已是憑屠刀殺生無數,又怎好當真成佛。與其言說是成佛,不如說是終究知曉自個兒罪業,選擇二字,人之終生處處皆是,亦是一件最難的事,想要去選一條善舉,能將始終自個兒掩蓋住的錯誤行徑,認得清楚,使滿是血水的兩手抨起竹枝,可謂是受了度化。”
“但絕非說是不用背罪,不必償還,以殺止殺向來不可取,可也不好說那位不空禪師的徒兒究竟作對了還是做錯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算不得善舉,但對于佛門以外的人世間而言,并無大錯。畢竟要是放下屠刀便可成佛,對于那些始終謹小慎微,多多行善的人而言,太不公平了些。”
僧人面容悲憫,言罷過后卻是又流露出一絲狡黠意味,接著道來,“況且既然是惡人持刀,如何聽得進道理,先教他擱下手上刀不用,再行度化,便已是最好,度化天下人,可并不代表偏要舍生。”
一眾僧人琢磨片刻,卻皆是不曾出言,皺眉思索,一時間倒當真不知對錯,紛紛盤膝坐定,苦思不得解。
不求寺乃是處大寺,當中統共有四位講經首座,眼前這位,便是四方講經首座當中,歲數最淺的一位,然佛法與境界,最是高明。不過是而立有余的歲數,誰人亦不曾想出這位面皮常含悲憫的僧人,是由打何處學來如此高深的佛法,只是有寥寥幾位老僧仍舊記得,當初不求寺住持帶他入寺的時節,寺內那口十幾人合抱的銅鐘,分明無人敲打,卻足足傳來十六聲鐘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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