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想開些,如若打聽著那位女子音訊,在下定然替門主查清下落,眼下既然得見舊人物件,雖說睹物思人難免心頭苦楚,可總也比起思之不見好,白葫門這些年來名聲極好,起碼門主對得起那位青衫女子囑托,何來如此愁緒。” 空曠郡守府,落葉隨流水匆匆東去,墜入溝渠,攜風自動。 長香普通,并非是大元而來的稀罕物,已近燃畢,稀稀落落香灰及地,簌簌碎碎,正是萬物凋敝的月份。 “睹物思人,唯有睹人可解,哪里有什么囑托,是我葉翟自個兒將停守山門之事攬下罷了,”白發蒼蒼的年輕男子低垂眼瞼,定定瞧著棋盤之上如星羅棋布的黑白兩子,面如死灰,“原以為此山之中可得長生,將原本腦中念想舊事記多些年月,可沒曾想百載來即便日日回想,依舊止不住忘性,由原本堆疊二十余載的舊事,到頭來不過只剩下零零碎碎些許殘片,念之不起,忘之不能。” “人常說一葉落而知秋,我便如頭場風落下的伶仃秋葉,見不得昔年舊人,沉入泥中,卻是無數年月不曾腐去,見周遭滄海平,見天下周而復始,到如今才曉得,人念長生,倒不如終于百年。” “鏡花水月,一湖之中亦不能久容,原來早就是因緣注定,如今竟是連容貌都有些模糊。” 葉翟抬起頭來,苦澀笑笑,“今日說起的一番話,郡守大人盡可隨意同外人道起,于人間停足二百載有余,近期便可解去樊籠,這白毫山,應當再無什么白發老妖出沒。大人所托之事,我自當為之,還望白毫山山門閉后,能善待徒眾,起碼允處安身保命的地界,也算是我這門主所求。” 白毫山中,少年運過一趟氣,略無睡意,聽樓外秋雨急切,聲聲敲檐,披起衣衫坐起身來,斜靠門柱往夜雨當中望去。 葉翟還未出門前,同少年長談過近一整時辰,可卻不曾飲酒,只是滿臉笑意,晃得少年有些愣神。 葉翟說那女子生得極好,少年問好在哪,葉翟尋思了許久,可就是說不出好在哪,直說天下風姿卓絕的女子極多,但光看過那人一眼,其余種種,皆若視之不見,全然世俗脂粉。 葉翟說若是解得樊籠,恐怕過不幾年便得駕鶴西去,人生來不過幾十年,活了如此歲數,已然是極賺的買賣,日后若還有能耐,定會拄著木杖回山瞧瞧,畢竟在此間停足二百載,一時半會不得習慣,到那時滿頭華發,瞧來亦是自然許多。 葉翟說及冠又過三年的時節,兩人外出飲得大醉,同客房中人夸口說自家師父要嫁,快些安排出空房,險些當真將自個兒師父娶來,一向覺得自家師父冷冽,縱使飲酒數斗,亦是清冷難近,可那日卻是羞紅面皮,抿嘴點了頭。 葉翟還說,鏡花水月,可要是印到心頭,縱使那汪月為湖中漣漪所碎,常念常記,就如同舊人未去,每每記起,無酒亦歡。 少年合上兩眼,白毫山涼風吹拂,胸中萬千駁雜心念,正如夜色無孔不入,鼓蕩而起,臨了卻只低聲感嘆一句。 “若能事事順人心意,不留丁點憾事,那該多好呦。”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