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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傳來腳步聲響。

    是林正青和琳芳跟了上來。

    林正青道：“廣平侯府的桂花開的雖好，沒有家里后院的桂花香，”說著頓了頓，“桂樹的果實入藥有化痰、生津、平肝、暖胃的功效。”

    琳芳聽得這話很詫異，“大爺還懂藥理？”

    林正青仿佛早已經(jīng)預(yù)料道琳芳會有此問，“我是從不看醫(yī)書……說起來，我倒是忘了這話是出自誰之口。”

    這話本應(yīng)和琳怡沒有關(guān)系，卻讓琳怡不由地多想。林正青自從上次之后，人就變得比從前還奇怪，這一次見面也是句句有所指。不管是說她和姻語秋先生的關(guān)系，還是暗指周十九從姻家身上獲得利益，都仿佛在刻意提醒她一件事。

    ……

    琳怡在院子里接到周十九，兩個人先去長房老太太房里。

    周十九吃過了飯，讓陳允遠(yuǎn)拉去書房里說話，琳怡將鄭家的事婉轉(zhuǎn)和小蕭氏說了。

    小蕭氏驚訝地半晌沒說出話來。

    “母親覺得如何？”

    小蕭氏顯然對這門親事沒有強(qiáng)烈附和的意思，“突然這樣一說……也不知你父親是什么意思，還是……思量思量。”吞吞吐吐，和方才擺箸時情形一樣。

    琳怡想要接著問，小蕭氏卻站起身來，“時辰不早了，我吩咐門房備車。”

    到底是什么事要這樣瞞著。

    ……

    回去康郡王府，一路上琳怡腦子里亂亂的不知在想什么。

    進(jìn)了屋，梳洗干凈，琳怡拿起桌子上的茶來喝，差點就將茶蓋打落。

    “在想什么？”周十九笑著看琳怡，伸手指指旁邊的棋籠。

    左右也是無事，現(xiàn)在又沒有睡意，琳怡走過去和周十九擺起棋來。

    “惠和郡主送了我一支金釵。”不用說太多，周十九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十九盤膝坐在炕上，身上的白袍如同窗外皎皎月光，“姻奉竹從海上回來應(yīng)該會去福建任職。”

    突然提到姻家。

    琳怡靜靜地聽。

    “這是姻奉竹自己的意思，要真正替百姓做些事。”

    琳怡抬起頭來，“朝上同意了要開海禁？”否則姻奉竹去哪里不好為什么要去福建？姻家為民請命，為的是海邊打漁為生的百姓，以姻奉竹的性子，請命不成，心里必然愧疚，會想方設(shè)法彌補(bǔ)。

    許多話不用和她講的太清楚，周十九接著道：“戶部官員奏報今歲福建米價騰貴，皇上命江西運米往福建。皇上當(dāng)朝說，福建今日米貴全因去年水患，本年漕米緩徵。再者福建地處海濱人多田少，日后缺米，可向鄰省借支錢糧，如遇災(zāi)荒及時放賑，再行奏報朝廷。”

    這樣一來就為欲開海禁做足了準(zhǔn)備，福建漁民也不必?fù)?dān)憂日后生計。姻奉竹這次進(jìn)京也不算白來，日后回去福建就更加容易上任。

    琳怡回想今日父親在桌上興高采烈的模樣，原來是因為福建之事高興，在福寧那些年不要說父親，連她都聽?wèi)T了水災(zāi)過后流民攜全家出走覓食的事，若是朝廷能如此，百姓便能得了實惠。

    周十九道：“皇上命戶部核算海禁之前市舶司每年交納朝廷多少關(guān)稅。”

    琳怡眼睛一亮，真是好法子，都說開海禁，真正會如何沒有人知曉，戶部將數(shù)字報上來，朝堂上會有不少人驚訝。

    朝廷有了這些銀子，地方壓力大減，首先輕松的是戶部，戶部定會大力推促整件事。

    想到這個，琳怡道：“從前總聽父親說朝廷會在福建、山東、奉天等地設(shè)倉存儲米糧，現(xiàn)在福建先行一步，接下來是不是各地也要動手籌備。現(xiàn)下正是秋收，各地奏折也該陸續(xù)送去戶部……若是戶部不同意開海禁，不上折子迎合，那么接下來皇上就要和戶部要銀子惠及各地，戶部拿不出銀子就成了眾矢之的，今年只要有災(zāi)禍朝廷賑濟(jì)不利，戶部尚書就別想再在安穩(wěn)做官，是余生都在大牢里度過，還是成為皇上身邊的能臣，想必誰都能算出這筆賬。”

    周十九贊賞地看了琳怡一眼，“我怎么不知曉，什么時候元元做了閣老。”

    這時候打趣她，“妾身不過是順著郡王爺?shù)囊馑颊f下去罷了。”《道德經(jīng)》上有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雖然她不懂治國之策，不過周十九恰好說的是朝廷收支，這和中饋相通，政事謀略她不懂，不過最終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昭示，她還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皇上不是一時興頭要開海禁，而是已經(jīng)謀劃了許久，怪不得周十九一早就站在開海禁這邊……這樣的深思熟慮，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誰攔也是攔不住的。

    周十九笑道：“聽岳父說，御史要拿祖宗家法來壓皇上。”

    琳怡正好堵死了周十九一步棋。祖宗家法……前朝就已經(jīng)禁海，是前朝皇帝的祖宗家法，還是大周朝的祖宗家法，只要皇上當(dāng)朝這樣問，說此話的御史就要嚇得跪在金鑾殿上。

    不過她剛提起的是鄭家，怎么會引出周十九這樣一段話，琳怡思忖著，“鄭閣老如今是愿意推行海路邦交外貿(mào)了？”

    周十九道：“戶部尚書和鄭閣老交好。”

    也就是說本來要致仕的鄭閣老經(jīng)過了這次會再得皇上重用。

    琳怡微皺眉頭，“郡王爺是覺得應(yīng)該和鄭家結(jié)親？”

    周十九搖頭，“未必。開海禁成了定局，接下來皇上不免要著手另一件事。”說著深深地看了琳怡。

    琳怡心里一跳。

    周十九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只誕下了一位公主。從前帝后感情疏遠(yuǎn)，現(xiàn)在漸漸回溫，借著這個機(jī)會也許皇上想到過繼之事。皇后娘娘過繼了哪位皇子，這個皇子就有可能……”

    有可能成為儲君。

    “鄭閣老曾教過二王爺。”

    也就是說鄭家和二王爺走動的近。

    如果現(xiàn)在陳家和鄭家結(jié)了親，就可能會被動劃為二王爺一黨。

    關(guān)系再親近沒有姻親關(guān)系都還容易分開政見，可一旦有了姻親關(guān)系，打斷骨頭連著筋。

    周十九閑逸地半靠著圓枕，“這門親事不是不能提，而是不能在現(xiàn)在提，你哥哥年紀(jì)不大，男子大可以晚幾年再提婚事，到時政局定不是如今的情形。”

    這番話純粹是利益出發(fā)，等到政局變了，再看與哪家結(jié)親對自己更有利。

    琳怡想到祖母和鄭老夫人的關(guān)系，再想想鄭閣老幫襯陳家，然后是惠和郡主和鄭七小姐……

    “郡王爺以為鄭家定會站在二王爺那邊？”

    周十九道：“那倒不一定，防范于未然。”

    不無道理。這就是讓人為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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