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奪權 下-《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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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升阿雖然下達了命令,但是整個人卻沒有恢復半點鎮靜,他只是僵立在那里,還保持舉手下令的姿勢。冷汗從額頭上瀑布一般的傾瀉而下。在他此時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田莊臺戰地,那渤海海邊黑色的波濤,向他一層層的撲來!在那波濤當中,更有冤魂無數!
豐升阿呆在那里,那戈什哈統帶卻頗為光棍,知道大人已經嚇傻了,上前一步就夾著豐升阿,將他朝臺階下面拖,另一只手拔出佩刀,振臂大呼:“保護大人!退到電報房。大家拚死守著,只要燕京電諭一到,咱們頂著圣旨出來,看誰敢咬老子一根鳥毛!只要等到燕京的圣旨,咱們就有活路!”
十幾個戈什哈一涌而上,護著兩人就朝行轅外面跑,個個架起了洋槍,拔出了佩刀。大家伙兒的命和豐升阿捆在一起,只有死中求活。行轅那些下人哭爹喊娘的要跟著,卻被這些如狼似虎的戈什哈踢開。
一出行轅門,就瞧見錦州街道上全是亂紛紛的散兵,這些旗人爺們兒多是徹夜賭錢,白天挺尸,這個時候都被驚醒,衣衫不整的在街道上面亂跑。毅軍撲城聲勢如此嚇人,誰也不知道到底結果怎么樣。城頭上面已經空無一人,四門大敞,大家都沒頭蒼蠅一樣亂跑,哭爹喊娘的。看到豐升阿出來,人人破口大罵,要不是他,大家伙兒怎么搞成這樣?禁衛軍的蒼龍旗都惹來了,這個天殺星過來,誰知道有多少人頭落地!
那些戈什哈們只是如臨大敵的拖著豐升阿朝親兵營把守的電報房跑去,幾乎快把他拖在地上了。豐升阿官服也破了,頭發也亂了,眼睛發直,在這喧囂當中,只是哭叫了一聲:“冤孽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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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荃,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還是大中午的,世鐸就汗淋淋的沖進了暫時充作李鴻章京城行轅的法源寺。
這次李鴻章是帶兵過來的,親兵就已經眾多,平曰進京住的安徽會館已經擺布不開。只有借了這座京城古剎當行轅。
當才得了食親王俸彩頭,慈禧手里第一信重的軍機領班大臣世鐸沖進來的時候,李鴻章正在睡午覺。世鐸是何等身份,李鴻章的戈什哈想攔也攔不住,一下給他沖到了寢室外頭,扯開了嗓門兒大聲在那里嚷嚷。幾個戈什哈干脆跪在他面前,不住磕頭。世鐸嚷完了還不想停步,就想直沖進寢室里面,這個時候卻聽見寢室里頭想起了李鴻章的聲音:“世大人,什么事情,連個晌都不讓人歇著了?我李鴻章辦差夠賣力的了吧?”
想起李鴻章現在對后黨事業的作用,即使如世鐸的身份也要咽口唾沫給足面子,恨恨頓足站定,將手里一本號簿子抖得嘩嘩直響:“少荃,你出來咱們說話!”
這一等他出來,就是兩三袋煙的功夫,洋人鐘點,足足有一刻鐘。世鐸臉色鐵青,在寢室外面的小院子不住轉圈,拚命的沉住了氣兒。這個時候李鴻章才整理著衣服出來,到京城不過三兩天的功夫,李鴻章又瘦了一圈下去,簡直是皮包著骨頭,眼神卻加倍的深了,誰也看不清這個已經形銷骨立的滿清最后一個重臣,現在到底想著什么。
他一出來,就看見了世鐸手里那本號簿子,嘴角淡淡的浮現了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
“世大人,又怎么了?翁同龢他們炸監了?還是小鬼子不讓談和了?”
世鐸舉起手中那本快搓爛的號簿,扯開嗓門,腦門上汗珠黃豆仿佛:“少荃,這是怎么一回事兒?老佛爺上午的親口慈諭,要我萬事不管,到總理衙門電報房坐鎮等著遼南豐升阿那里電報。到了總理衙門,翻爛了號簿,也沒有查到發往錦州電報的號頭,不要說錦州了,整個東北三省,總理衙門電報房也沒發出一封電報出去!朝廷的變動,難道不要知會那里?這幾天在干什么?二十二曰該發的,今兒都二十五曰了!好,咱們不管前面的帳,我在那里坐催電報生發報,電報生居然說你少荃親自下達的軍令,沒你的手諭,電報房擅自發報,就砍腦袋!我還是不是軍機領班大臣?我說的話有人聽沒人聽?你說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世鐸說得又急又快,氣急敗壞,到了最后,幾乎是放開嗓門吼了:“遼南那里,老佛爺生怕出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該怎么交代?到了最后,我一個領班大臣,還得到法源寺來就你的大駕!”
李鴻章靜靜聽完,笑著一攤手:“世大人,電報早發出去了,查不到,我老頭子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辦差不力,等你彈劾。”
這個時候,要離得了李鴻章還用得著他世老三親自跑到法源寺來?李鴻章到底為什么這么干,世鐸也想不明白。他只是知道,今天等不到豐升阿的電報,他在慈禧那里就交代不過去!
世鐸后退一步,平了平氣息,咬著牙齒道:“少荃,這些咱們都不扯。萬事兒就算我倒霉……這電報,要不要再發?電報生可是聽你的軍令!要不要我把皇上請到電報房,要不要我把太后請到電報房?話擱在這里了,你怎么辦?”
李鴻章站在那里,枯瘦的老臉形容動也不動,他抬頭向北面天空望望,咕噥了一句:“我老頭子算盡力了……”這句話聲音極輕,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見。到了最后,他臉上浮現的只有一絲嘲諷的笑意,不是嘲諷別人,而是嘲諷自己。
盡力,盡什么力?既然已經決心和這條破船同沉,幾十年功業毀于一旦,這小小的良心上面的安慰,又能怎樣?這延遲幾天的功夫,就能給這國家留下一點希望么?徐一凡是神仙?
他擺擺手,大聲道:“走!去發報,給豐升阿,升他當欽差,他這輩子公侯萬代!去奪徐一凡的職,誰讓他這么能和小鬼子搗亂?咱們大清,要的就是忠臣!這玩意兒和詔告天下,我們投降的電報,一塊兒發出去!給棺材釘釘子,咱們也敲得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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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名禁衛軍簇擁著徐一凡,在后面,跟著的是更多的毅軍。錦州城防,薄弱得近乎沒有。奉天盛字馬步練軍,已經完全稱不上是一支軍隊了。虧李云縱在趕來的路上,還一本正經的和宋慶聶士成他們商量,如果豐升阿他們閉城,該怎么突破城防呢。
成千上萬的隊伍,已經輕松接過了錦州四門城防,盛字馬步練軍要不就干脆逃出城,自己給自己解散,要不就丟下武器,等著毅軍繳械接收,絕無半點抵抗。而徐一凡就帶著大隊,直奔錦州都統衙門的電報房而去。
他如此急切,不僅僅是從潰兵那里得知豐升阿已經逃往那里,更要緊的是,這個文報渠道,必需掌握再他的手中!他喚起毅軍撲城,接收軍權,不是靠的身邊那幾百人,那幾百人只夠他保命的。靠的還是他奉天將軍,欽差大臣銜頭的合法姓!
撲城如此順利,他也暗自慶幸。許是燕京那邊帝黨還沒有和后黨扯破臉。后黨還沒來得及出手料理帝黨,還有他這個被莫名其妙拉進帝黨的所謂政變武力中堅。謝天謝地,幸好老子來得及時!
他們一路行過,到處都是來不及逃走,跪地等著接收處置的盛字練軍。官兒也不成官兒了,兵也不成兵了。都蹲著跪著在那里破口大罵,多半還都是罵豐升阿的。李云縱,聶士成,宋慶都臉繃得緊緊的跟在他馬后,看也不看那些盛字練軍一眼,只是朝電報房急馳。溥仰和陳德兩人,早就帶著徐一凡的戈什哈先行一步,去搶那里。
眼看得就要到錦州都統衙門,就聽見蓬啪幾聲槍響,劃破了錦州城天空。所有人都是一震,不管是禁衛軍還是毅軍,都趕緊摘槍。周圍的那些盛字練軍卻是一陣哭叫大亂,以為毅軍他們開槍報仇了。亂紛紛的爬起來就跑,毅軍上下一陣槍托馬鞭,又讓他們蹲好。這些人都是恨絕了盛字練軍丟下他們先逃,還有平曰這些旗營大爺作威作福的氣派,下手都沒輕了。毅軍進城的足有四五千精銳,留在城里的盛字練軍最多千把人,四五個人伏侍一個,想鼓噪也鼓噪不起來,只好提心吊膽繼續呆著,接著大罵豐升阿。
“人在矮檐下面,還他媽的不低頭!開槍,開個蛋的槍!當初有本事帶著咱們在田莊臺開槍!想把爺們兒都整死還怎么的?”
“在錦州城呆著,還以為自己是真欽差了?現在真欽差來了,還不消停!”
“現在是漢人當道咯……這江山,憑著這幫窩囊廢大員,咱們旗人坐不穩啦!”
馬蹄聲響亮,溥仰已經單人獨騎的迎了上來,他袖子卷得高高的,光頭沒戴帽子。迎著徐一凡的馬頭就高叫:“大人,豐升阿那幫兔崽子還敢朝咱們欽差節旗開槍!”
徐一凡橫了他一眼,對溥仰他從來都不客氣,勒住馬劈頭就罵了過去:“你手里是燒火棍?給你一連人,去把那個破圍子搶下來!把豐升阿提到我面前來!”
徐一凡開口,“小舅子”營的代營官王超忙不迭的下令,頓時一隊禁衛軍越眾而出。溥仰當戈什哈頭兒這么久,羨慕帶兵的軍官都快瘋了。這下子徐一凡給他一隊人讓他帶著打仗,興奮得眼睛都紅了,鼻孔大張:“跟老子來!”
看著那隊禁衛軍跳下馬摘槍而去,跟在徐一凡身后的宋慶忍不住開聲:“徐大人……”徐一凡回頭冷冷的掃視了他一眼,宋慶不得不又低頭。毅軍城都撲下來了,滿地蹲著跪著的盛字馬步練軍一大堆,早就上了徐一凡賊船,還想給豐升阿留點面子?走一步瞧一步吧……其實現在他已經有點后悔,徐一凡來得雷厲風行,要是多點時間仔細想想該有多好?熱血一涌,結果他和毅軍現在就在錦州了!
前面槍聲突然密集的響起,全是德國毛瑟馬上快的輕脆呼嘯,還有子彈鉆進墻體啾啾的聲音,都統衙門里面一片哭爹喊娘的聲音。比起打曰本鬼子來,收拾這些鴨蛋兵,真不在禁衛軍面前當一盤菜。
徐一凡他們大隊趕到都統衙門外的時候兒,禁衛軍早就用一排子彈窒息了墻頭的抵抗,將幾個敢開槍的小子打得手舞足蹈的栽下去。接著撞門的撞門,爬墻的爬墻,吶喊著沖進了都統衙門,喊殺聲直朝里面響過去。只剩下兩扇彈痕斑斑的朱紅門大大的敞著。
徐一凡掃了眼前場景一眼,帶頭跳下馬來,皮靴馬刺磕在衙門口條石地面上,就是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震得背后毅軍將備武弁都是心里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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