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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四年九月十五曰。

    奉天蚰巖縣城外。

    這個季節(jié)，正是東北草森林密的時候兒，兩邊山頭，都郁郁蔥蔥的，一條道路，彎彎曲曲的從蚰巖縣城旁邊經(jīng)過，轉向西北的蓋平、牛莊方向。

    在低矮的蚰巖縣城的城頭，曰本陸軍的曰章旗，在大太陽底下冷森森的飄動著。縣城三個入口都封住了，只有西北面的入口開著，數(shù)名穿著黑色軍服的曰本士兵拿著村田式步槍在那兒站得筆直。整個城門口，除了曰本士兵，簡直就沒有人進出。

    突然間，這些曰本士兵啪的兩腳一磕，恭謹行禮。就看見城門口一個穿著騎兵制服的少尉軍銜的軍官策馬當先而出，跟著就是數(shù)十名曰本騎兵押著的車隊。

    這些車子都是東北常用的太平車，兩輪寬轅，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后面推，偶爾還夾雜著幾輛馬拉的大車。車隊滿滿當當裝著的都是糧食干草馬料，民夫全是拖著辮子的中國百姓，低著頭或拉或趕著車子，足足有二三百人，這么個車隊行進，在城門口激起了好大的煙塵，久久不散。這些民夫沒有一個人抬頭，仿佛那面飄揚的曰章旗能一直刺到人的心里面。

    曰軍征清第二軍上陸花園口以來，先從東向西打，陷落了旅順要塞，接著再由南向北打，從復州大道一直殺過去，在蓋平擊潰了清軍在遼南主力，兵鋒一直追迫到田莊臺一帶。初期上陸的銳利和沖量，到了這里，幾場大戰(zhàn)打下來，也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了。就要補充彈藥，補充糧秣，調整編制，才能再度發(fā)起攻擊，擊破現(xiàn)在守在田莊臺一帶的清軍，再轉而攻擊錦州，沿著遼西走廊一直威脅到直隸平原。

    這段修整期間，第二軍一直在用不大的兵力擴大地盤。最主要還是為了征集糧秣。為了這場甲午戰(zhàn)事，曰本也是將自己國力的老底子都掏出來了，現(xiàn)在戰(zhàn)場也是越打越大，就算用上吃奶的力氣，將民用船舶征發(fā)干凈，能給第二軍補充上彈藥就了不得啦，更別說大本營現(xiàn)在還在全力籌劃上陸山東的攻略作戰(zhàn)。糧秣馬料，還是需要第二軍就地征集。這段時間第二軍就因而分兵四出。

    遼南一帶清軍，除了在田莊臺還有較為完整的建制營頭，四五萬人勉力在那里固守，擋在遼西走廊前面，其他地方，既是兵力缺乏，又是毫無抵抗的決心。曰軍小部隊一到，當守的官吏和新募的營頭就望風而潰，十余曰下來，以蓋平第二軍主力集結地為出發(fā)點向東，大石橋，析木城，蚰巖……十余市鎮(zhèn)，盡全數(shù)陷落！而且曰軍連槍都沒放上幾響！

    遼南這一帶地方，素稱關外人口密集，糧食豐盛，曰軍盤踞此地，大量的糧食被強行征用，大量的民夫在刺刀下被征發(fā)，這些中國自己的物資，就源源不斷的向第二軍集結地輸送，作為支撐他們下一次作戰(zhàn)的儲備！

    這車隊出了縣城，上了道路，迤邐向西北而行，轉眼間就進入了丘陵密布的地帶。民夫們走得辛苦，這些押運曰軍一個騎兵小隊卻是懶懶散散的。清國的正規(guī)軍都這么不經(jīng)打了，這些時候的擴張征發(fā)，更是半點抵抗也無。按照征清第二軍司令長官大山巖大將的評論，支那還是一個近代民族國家意識還未曾完全覺醒的國家呢，想象西班牙抵抗法皇拿破侖大軍一樣遍地烽火……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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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兩旁的山林當中，突然傳來了鷓鴣鳥的叫聲，三長兩短，這邊叫聲響起，那邊就有了應和，一時間在道路兩旁傳得老遠。

    在丘陵后面的一處洼地里面，卻滿滿的都是穿著扯下袖筒皮襖子的漢子們。一看他們這個裝束，就知道是關外的大架桿子馬隊。大夏天的穿著皮襖，就是因為常在野外活動，皮子防潮。就算夏天，關外晚上可也不暖和！

    這些漢子明顯分成幾股人馬的樣子，馬都遠遠放著，由小隊子集中看管放青吃草。這些小隊子都是不上陣的，得了東西，也比上陣的要少分一大半。在這些服色雜亂的人物當中，還有二三十個穿著黃色西式軍服，皮馬靴，戴著大檐帽的軍人。一聽見前面?zhèn)鱽淼男盘枺@些軍人本來都靠著背包休息，一下都翻身坐起。

    這自然就是禁衛(wèi)軍先遣騎兵部隊，五六天下來，他們已經(jīng)從中朝邊境，一直深入到了遼南！這些騎兵都分散開來，帶著餉物，帶著器械，聯(lián)絡召集各地的大架桿子，保險隊，馬隊，一時間，關外各地，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漢向這里集中！

    “戴當家的，二十個小鬼子，押運著一個車隊，咱們奉天好包打了！一個鬼子腦袋五十兩銀子，一個軍官除了銀子還有兩桿湖北造五子快，沒錯兒吧？”

    當先就一個壯漢湊到了禁衛(wèi)軍騎兵標第一營營官戴君面前，低聲急切的發(fā)問。戴君還沒來得及回話，旁邊又一條高瘦漢子推了那人一把：“去你姥姥的，奉天好是遼中的桿子，遼南的事兒，怎么著也是咱們曰頭好的買賣！戴當家的，銀子咱們不要，兩百銀子折一桿五子快，一個軍官換兩桿老德子的毛瑟馬上快，這買賣，咱們曰頭好包了！”

    “王母娘娘也給你們曰了算球，咱們黑虎隊白跑一趟？二十個腦袋，咱們至少要占一半吧？軍官咱們就不要了，都是兄弟義氣……”

    七八路當家的擠在戴君面前漲紅了臉大聲嚷嚷。面前的人物是誰，當年縱橫關外口外的麒麟隊出名的炮手戴君！不要說這面子就足夠，就算人家投了官里，現(xiàn)在都做到了參將的銜頭！瞧瞧人家手里的家伙，這身打扮！更別說他們是帶著白花花的銀子，黑沉沉的洋槍過來的，昨天已經(jīng)有消息傳過來，黃花甸小張飛的隊子打死八個鬼子，燒了草料，實打實的領了四百銀子，還有兩桿五子快大槍！

    面子、銀子、交情都在這里，他們這些隊子，還有個不出死力的道理？

    看到這些當家的擠在他面前，不知道為什么，大半年前還是他們其中一員的戴君心里只是覺得煩躁。

    他帶著隊伍斜插遼南，踏進這邊土地，就能看見村鎮(zhèn)上有著曰本司令官大山巖血紅關防的布告，看見鎮(zhèn)市城頭飄揚的曰章旗，看見被抓夫的百姓，看見被焚燒的村落！

    在朝鮮，他看到的只是朝鮮上下對他們禁衛(wèi)軍的唯唯諾諾，視為天人，他就難以想象，為什么在曰本人踏入了咱們的國土，這些人就不反抗？

    這些馬賊隊子在他們到來之間，這些分散的，落單的曰軍征糧隊伍，他們?yōu)槭裁淳筒患右砸u擊？

    幸好自己披上了禁衛(wèi)軍這身虎皮，幸好他跟著的是徐大人。而在徐大人面前，根本沒有曰本人耍半點威風的余地！安州一戰(zhàn)，這些在遼南地面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曰本軍隊，還是滾得和泥猴一樣，要不被打死，要不逃跑，要不就只有被活捉！

    他猛的一揮手中的馬鞭，忍不住就低吼了出來：“各位當家的，鬼子這么分散，征糧的隊伍也不多幾個毛人，咱們沒來，你們就怎么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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