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弄險的平方 下-《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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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漸漸又起來了。卷起滿地的雪塵,裹著在樹林當中橫沖直撞。撞得松樹葉沙沙作響。天色也漸漸的陰沉下來,烏云一層層的也漸漸從遠處堆積上來,顏色不是灰黑,卻是一種暗黃偏近血色的那種。
姜子鳴勒馬在徐一凡身邊,抽抽鼻子:“天氣真邪門兒了,才小十一月,怎么就是要來暴風雪的樣子!”
徐一凡已經快一天沒有睡覺了,從遇襲的危難當中沖殺出來,又招撫他們這些太爺,再接到那些朝鮮馬賊的消息,毫不猶豫的帶領新鮮出爐的禁衛軍馬隊奔襲三十余里。要將這些所謂的孤臣孽子一網打盡。
斥候已經離得他們更遠了,剛才已經遠遠發出了讓老營隊暫停前進的消息。這么一停下來,腦力體力雙重巨大的透支頓時讓他覺得渾身冰冷,騎在馬上搖搖欲墜。寒風一陣陣的似乎要鉆進自己骨頭里面。他胃里面泛出一股酸水,還有點腥味兒,強忍著咽了下去。
他可不能在這幫新手下面前裝熊!
他眼前一陣發藍,都有些看不清前面景象——他也搞不清楚那些斥候似乎夾在風中傳來的各種消息。只好回頭看看,那些戈什哈們還有楚萬里都緊緊的簇擁著他,每個人眉宇神色之間,都已經是疲倦到了極處,看徐一凡目光掃來,一個個又挺直了腰背。
看來,一個個都還是很在意在這些新弟兄們面前的形象。對于沒法兒穿他們筆挺新式莊嚴的軍服,還頗有些遺憾的樣子。
馬賊們可不像這些戈什哈們這么嚴整。姜子鳴下達了暫停待命的號令之后,這些新弟兄都三三兩兩的散開,并不簇擁在一起。各找稍稍能避風的地方歇息,有的人還從地上抄起雪,在臉上手上猛擦,擦過了再從皮袋當中掏出黑乎乎的油脂,小心的擦在臉上。
這樣緊急奔襲下來,馬賊們可沒有半點不適應的模樣。更不像那些戈什哈們臉色凍得鐵青還要強撐,不少人穿得更是單薄,在雪地當中,活動靈便無比。
這是一支招撫過來就能馬上使用的隊伍啊!讓他們成陣列的打會戰,打火力戰。那是腦子壞掉了,可是派他們進行自己計劃中的用場,卻是再合適不過!
徐一凡覺得自己精神稍稍緩了一點,瞧瞧姜子鳴,還在專心注視著前方,等候斥候們傳下來的消息。他也不想打擾姜子鳴,這姜軍師,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讓他放心得很。又冷又累之下,只有四下張望分散精神,卻看著楚萬里拉在戈什哈圍成的隊伍外面,神思不屬的蜷在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一凡一笑,策馬行了過去,低聲笑道:“你小子也會累?說真的,我也累得不成……還是在擔心收拾不了那些高麗棒子?”
楚萬里一下反應了過來,揚臉默默的看了一眼遠處,神色竟然是說不出的凝重:“我在算時間……”
“什么時間?”徐一凡一怔。
“我們時間打得太緊了,萬一北洋比咱們預料之先就行動了,如果有北洋大員輕車前往,絕不耽擱,趁著我們來不及發動就直入禁衛軍軍營,要是……”
徐一凡臉色更加陰沉了下來,想呵斥楚萬里住口,可句句話都是說到了他心底最擔心的地方!按照正常來說,按照大清官場慣例,他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他已經是足夠料敵先機了!可是萬一……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冷冷的說了一句,掉頭不再看楚萬里,楚萬里還想說什么。老營隊突然搔動起來,就看見前面一騎快馬,飛也似的疾馳過來。馬上正是陳彬!
“咬住了!咬住了!”
“沒他媽的白跑這三十里地,回去還能喝完酒!”
“才換新當家的,就在功勞簿上面描個紅,山神爺爺老把頭保佑!”
騎手紛紛翻身上馬,而姜子鳴迎著陳彬,略略談了兩句,撥馬就奔徐一凡這里而來。
“大人,咱們沒白溜這三十里腿,抓著那些棒子了!”
一句話將徐一凡心中所有亂成一團的心思都完全打消,一扯韁繩:“說說怎么干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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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彬哨探而來的消息準確而完整,來回兩次,他都沒走空,死死的咬著了這些朝鮮馬賊。按照他的話,這幫家伙不過百把人,看樣子也是遠路而來。又不像本地桿子到處都有密營,有上了保險票的屯子可以避風吃熱食歇腿。早就是人困馬乏,看著天要下大雪,就已經在一個避風的山洼里面扎了下來。人都是壯棒漢子,只是硬火很少。多是馬刀鐵尺長扎槍————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他們隊伍有小二百,結果伏擊徐一凡他們的不過六七十號,敢情只能湊出這么多洋槍啊!對著裝備更好的伏擊對象,把裝備冷兵器的人拉上去心里也有點二乎。
還是那句話,不是是支隊伍就能打白刃戰的,欺負老百姓不算。
他們沒料到徐一凡還有這么一支大隊伍可供調遣,扎的營地警備不嚴,哨馬不過七八人,也放得不遠。暗哨也不多,其他人累得升了火胡亂吃點就鉆牛皮帳篷了。
眼看到了已經快過了上半夜。風刮得一陣邪乎似一陣,雪還遲遲未曾落下。森林里回蕩的呼嘯聲音都變得更加凄厲起來。這樣的天氣,這群已經是疲乏到了極點的朝鮮馬賊更是放下了一切擔心的心思。先是暗哨收了回去。外面游蕩的哨馬都一個個找到避風處,三兩個湊在一起,抽一袋關東煙解乏。
從遠處望去,隱約能看見紅紅的小點忽明忽暗的閃動。偶爾有一兩聲咳嗽,還有馬給凍得打響鼻的聲音。
一騎哨馬遠遠的回來之后,就直奔亮著小紅點的地方,湊近了低聲笑罵:“就老子笨,你們聰明!哨探不放,在這兒抽起兩鍋來了,什么葉子的?”
這些朝鮮馬賊在東北活動曰久,連自己曰常對話,都已經多是華語。
“來,也抽鍋兒吧!吃了這么一個大虧,丟了兄弟硬火,沒拾掇幾個人下來!漢城來的那幾個官兒,都跟霜打了似的,就他媽會嘆氣,早早的鉆帳篷了。還想成事?”
“不如南大人啊!壬午年咱們舊軍裁撤,下來就瞪眼挨餓,還是他給咱們馬,給咱們硬火,讓咱們當了花馬隊。不沖著南大人的恩情,咱們會來?”
“可現在怎么辦?桿子拆了回不去,回朝鮮,沒糧沒餉沒軍火的,起事,起個球!再找一個什么靠山呢?插槍散伙再回去挨餓,老子可不干!”
說了幾句,馬上馬下,都是長吁短嘆。正在煙葉抽了一鍋接著一鍋的時候,突然一個人疑惑的站了起來,向來路望去。
黯淡的雪光當中,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排黑影,正騎著馬悄悄的摸進來。寒風將雪地早已凍硬,呼嘯的風聲將馬蹄響動掩蓋,這些黑影就像幽靈一樣摸了上來!
一個棒子馬賊跳起大喊:“他媽的流水了!”
喊聲未已,那排騎士已經不約而同的催動了戰馬,從便步變成襲步。寒風將雪地凍硬,馬的蹄鐵上面都加了防滑的鐵齒。敲在冰面上,居然錚錚的冒出了火花!
啪啪啪幾桿洋槍打響,槍法準得驚人。都是十幾二十年在馬背上面練出來的功夫!槍槍沖著煙鍋的火頭,幾個棒子馬賊慘叫著就跌倒。人喊馬嘶慘叫的聲音頓時響起。有的人想掉頭就跑,那隊黑影已經風也似的從他們身邊掠過,馬刀在他們身上一帶,血就飆射而出,有的刀法黑的,還硬生生的將人腦袋給砍了下來!
這條通往扎營洼地的唯一一條道兒就這樣被一沖而過。那些棒子馬賊的慘叫和槍聲已經驚動了營地,不少人亂紛紛的鉆出了帳篷。黑影已經連人帶馬的沖進了營地——棒子哨探躲懶,實在放得不夠遠!
那些黑影拋出一個個瓦罐,乒乓摔得到處都是,油脂四濺。幾個黑影更扯出藏在蔑筒里面的黃磷自來火,一晃就著,丟在四處,頓時火焰升騰。照出一個個人影驚惶的亂竄。
營地里面一片驚呼慘叫,給人堵上門了,抄了老窩子!火光之下,就能看到沖進來的馬隊無窮無盡的涌來,洋槍的子彈刺溜刺溜到處亂飛。馬刀鐵尺見著一個腦袋就劈下來。馬上漢子都盤著辮子,反穿皮襖,一聲不吭的放火殺人,一瞧就知道是些關東老炮!
這些棒子也都是積年的馬賊了,看到周圍這慘狀,知道完蛋,現在還是三十六計吧!也沒人傻到去抵抗,有馬的牽馬,沒馬的步蹽,嗡的一聲四下星散。向著洼地四下逃去。
人群當中還有幾個穿得單薄的,一看就知道沒混桿子的經驗,晚上居然脫衣服睡覺!也在不要命的夾在人群當中四下亂撞逃跑,這個時候居然占了穿得少動作靈便的便宜,在沒被凍死之前,跑了個前幾名。吭哧吭哧的就朝洼地四處小丘上面爬。
在營地當中亂砍亂殺四下放槍放火的那些兇神也不追他們。第一個爬上小丘棱線的冠軍還沒來得及喘個氣,來個勝利的笑容。棱線以下又竄出七八個人影,一把將他按倒在雪地里。冰碴鋒利,頓時刮了他一個滿臉花。兩拳頭敲下來,就只剩下慘叫的份兒了。
“我是朝鮮右詡衛大將軍!你們不能殺我!”
四面小丘都亮起了火把,爬上來的人給掀翻按倒了不少。一個人是騎馬沖上來的,馬肚子挨了一扎槍,那匹馬慘嘶著坐倒,壓著背上主人,從山坡上面一直滾了下來!
背后是給燒成火海的營地,眼前是滿山丘的火把,星星點點的不知道有多少,慘叫聲接二連三。火把下面,還有一排排黑森森的洋槍指著他們!
一些人已經跪了下來,叫著三老四少乞命,還有一些人搞不清狀況,呆呆的四下看著,直到被人按倒。
幾騎馬躍上山坡,正是徐一凡楚萬里他們,姜子鳴緊緊的跟在徐一凡身后。都不用姜子鳴給徐一凡解釋什么了,眼前景象已經證明了一切。
這些前馬賊,短短十分鐘,已經進行了一次完美的偷襲!斥候沖進去,老營隊守四下,確保沒有一個落網之魚。在占著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耐心的等到了半夜后這些棒子警惕姓最低的時候兒,一口就致命,這真是一群狼!
徐一凡緩緩點頭,擺了擺手。露了大臉的姜子鳴也不動聲色,大聲傳令:“封刀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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