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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城的三月中下旬的曰子里面兒，已經(jīng)能看到了一絲春意。從四合院屋檐上面兒的嫩綠，從水關(guān)河邊垂楊的新枝，還有不再撲面如刀的風(fēng)，都能讓人感覺著，光緒十九年的春天已經(jīng)到來。

    京城的空氣，也隨著春天的到來熱烈起來。比起去年前年，京城那個慢悠悠死氣兒沉沉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遠。

    從去年節(jié)前的公車上書，譚嗣同被驅(qū)逐開始，現(xiàn)下又是南洋出了這么個天大的事情。給京城的旗漢爺們兒，提供了多少談資！現(xiàn)在京城里面，最熱的也就是這兩個人的名字。搞洋務(wù)，搞時務(wù)的，這些曰子，也多賣了不少南洋的輿地圖，只要是個識文斷字兒的人，都想弄明白這個泗水在什么地方兒。連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的這種冷門書籍，都賣了個干干凈凈。

    前些曰子，人們都懸心徐一凡徐大人的命運，還真別說。到了廟期齋期，很有一些人去廟里燒香還愿，讓菩薩保佑這位敢和洋人挺腰把子的徐大人。

    到了朝廷的邸報出來之后，徐一凡領(lǐng)布政使銜欽差交涉大臣，全權(quán)辦理泗水炮案事宜！街頭巷尾里面兒，都有著這樣的議論：“朝廷這次可開了眼！”

    徐一凡，一下子成了清季末世的明星人物。

    當(dāng)然背后也有著議論：“木秀于林，行特立獨行于世，事務(wù)反常即為妖，倒要看看，這位徐大人的下場如何！？”

    無論如何，徐一凡已經(jīng)成為了大清異數(shù)之一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朝廷的三品大員，這升官的速度，著實讓人眼暈。

    在會友鏢局里面兒，也有著一場關(guān)于徐一凡的小小悲歡離合在上演著。

    陳洛施和陳德的老爹陳虎老頭子，正合著紅纓的大帽子，端坐在自己小屋當(dāng)中。旁邊坐著也是一臉嚴肅的王五。陳洛施小丫頭跪在地上，正正對著她老爹。小臉滿是嚴肅，一副認真受教的模樣兒，說多認真就是多認真。她身上穿得整整齊齊，一副要出行的模樣兒。那個準(zhǔn)備私自逃家出走的紫花包袱皮放在一邊兒，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陳虎咳嗽一聲，看了王五一眼。清清嗓子，端著架勢：“閨女，雖然還沒有三媒六聘，可是當(dāng)初咱們許下你是徐大人的人了，紅口白牙說瞎話兒，頭頂上還有天！現(xiàn)在徐大人在南洋給咱們大清朝爭臉，身邊不能沒有伺候的人。洋鬼子的地界兒，誰知道會受什么委屈不會。你有這個心思去和徐大人同甘共苦，我還能不贊成？缺點兒禮數(shù)，誰也不能說咱們老陳家的不是。都說是先為國盡忠，在為爹娘盡孝，當(dāng)初岳爺爺不也是這樣？你去了南洋，我老陳頭，照樣在鏢局子里面頂天立地！”

    人上了歲數(shù)，嘴就有些碎了，陳虎還坐得端正得繼續(xù)朝下說：“你這一去，五爺算是替你娘家送親，進了徐家門兒，就是徐家的人了。三從四德你得想著，徐大人是官家的人，就算規(guī)矩大，你也得忍著……別回家來哭門兒！要不然我打折了你的腿！”

    他說一句，陳洛施就點一次頭。看陳虎大有滔滔不絕的架勢，王五趕緊攔著他：“師大哥，就這么著吧。反正都是從權(quán)，沒那么多話兒要說。我知道閨女出門兒你舍不得，但是二丫的心早就飛過去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我那兄弟也不會虧待二丫的……”

    陳虎站了起來，遞給洛施一個小木盒子，不知道怎么的。這個病中也一直火爆脾氣不減的江湖漢子嗓子一下哽住。想撐下來，卻沒掌住。掉過頭去對墻站著。陳洛施眨著大眼睛，不解的看著自己爹爹。王五在一旁嘆息一聲兒：“這是師大嫂留下來的，她病倒的時候兒，臨走那天跟我?guī)煷蟾缯f的，你個子高，怕找不著好婆家，給你攢的一點兒嫁妝。過了門兒手里有錢，就少受點兒委屈……跟著徐大人不怕受窮了，可是師大嫂的心意……”

    陳洛施的眼淚刷的流下，嗚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膝行幾步走到陳虎背后，拉著他的衣襟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陳虎一只手捂著臉，另一只手卻用力朝后一擺：“放你跟著徐大人，我覺著咱們老陳家，值！就沖他炮打洋鬼子，你娘在天上，看著也是高興！”

    王五只是在旁邊搖頭，心里只是在自語：“兄弟啊兄弟，你要對不起二丫，那可就真是作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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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完全是貴方的責(zé)任！爪哇是荷蘭王國威廉敏娜女皇陛下的領(lǐng)土。貴方用火炮悍然炮擊，這是對文明國家巨大的侮辱。整個歐洲都為之激憤……其實，我覺得和閣下這個兇手交談這個問題，簡直就是一個侮辱！”

    說話的是荷蘭此次炮案的交涉公使，也就是荷蘭駐清國的總領(lǐng)事范－瓦登西貝格子爵。他是一個三十多歲，高高瘦瘦。戴著普魯士式單片眼鏡兒。臉上干脆就寫著傲慢和偏見這兩個詞的家伙。禮服里面的硬領(lǐng)豎得高高的，坐在爪哇當(dāng)?shù)氐奶僖紊厦鎯海N著的二郎腿不停的左腳換到右腳，右腳換到左腳。對于和徐一凡這樣交談，他的確覺著無法忍耐到了極點。

    誰也沒有想到，那個韃坦野蠻國家，居然在交涉處理上面來了這么一手！當(dāng)時子爵先生在燕京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是憤怒。認為這是對整個文明世界的侮辱。可是當(dāng)他和整個公使團交換意見，希望文明國家采取統(tǒng)一行動，為白人爭取面子的時候兒。沒想到得到的待遇，卻是讓這個子爵先生同樣氣炸了肚子。

    在歐洲，居于領(lǐng)導(dǎo)地位的英法等國，正在應(yīng)對德國的崛起。他們迫切希望的是，破壞德俄兩個君主國家的暗中結(jié)盟的地位。英法等國，希望讓俄國的注意力回到歐洲，那么在中歐東歐，巴爾干地區(qū)。德俄的天然矛盾自然會爆發(fā)。這些地區(qū)，一向被視為泛曰爾曼的地區(qū)，而俄國同樣在這些地區(qū)有著太多的利益。

    德國現(xiàn)在全力支撐俄國向亞洲擴張，對于英法來說，他們就希望亞洲有能夠牽制俄國的力量，促使這支雙頭鷹轉(zhuǎn)而西向。再說了，也順便保護了英法等國在亞洲的巨大利益。俄國熊的胃口，實在是又貪婪又巨大。所以在這些年里面，他們一直沒有怎么找大清國的麻煩，畢竟這個東方國家的塊頭在這兒，至少看上去，是抵御俄國在亞洲擴張的一個可以依靠的力量。這個時候為了在爪哇的一點兒小事，死了幾百上千個土著暴徒，白人的財產(chǎn)受到一點損失……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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