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俠之大者-《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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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綠萼在大庭廣眾之間受此羞辱,再也抵受不住,拔出腰間匕首,刃尖指在自己胸口,大聲道:“媽,你再問一句,女兒當(dāng)場死給你看。”裘千尺嘴一張,波的一響,一枚棗核射將過去,斜中匕首之柄。這一下勁力好大,那匕首橫飛而出,插入木柱,深入數(shù)寸,燭光之下,劍柄兀自顫動。眾人“啊”的一聲,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楊過心想留在這□徒然多費唇舌,手指在劍刃上一彈,和著劍刃振起的嗡嗡之聲,朗聲吟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挽起一個劍花,攜著小龍女的手轉(zhuǎn)身便走。
綠萼聽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那兩句話,更是傷心欲絕,取過更換下來的楊過那件破衫,雙手捧著走到他面前,悄然道:“楊大哥,衣服也還是舊的好。”楊過道:“謝謝你。”伸手接過。他和小龍女都知她故意擋在身前,好教母親不能噴棗核相傷。小龍女臉含微笑,點頭示謝。綠萼小嘴向外一努,示意二人快快出去。
裘千尺喃喃的念了兩遍:“人不如故,人不如故。”忽地提高聲音,說道:“楊過,你不肯娶我女兒,連性命也不要了嗎?”
楊過凄然一笑,又倒退一步,跨出了大廳的門檻。小龍女心中一凜,說道:“慢著。”朗聲問道:“裘老前輩,你有丹藥能治情花之毒么?”
綠萼心中一直便在想著此事,父親手中只□下一枚絕情丹,楊過已給小龍女服了,他自己身上的情花劇毒未解,惟一指望是母親或有救治之法,但母親必定以此要脅楊過,逼他娶己為妻,是以不敢出言相求,事在危急,再也顧不得女兒家的儀節(jié)顏面,轉(zhuǎn)身說道:“媽,若不是楊大哥援手,你尚困身石窟之中,大難未脫。楊大哥又沒絲毫得罪你之處。咱們有恩報恩,你設(shè)法解了他身上之毒罷。”
裘千尺嘿嘿冷笑,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世上恩仇之際便能這般分明?那公孫止對我是報了恩么?”
綠萼大聲道:“女兒最恨三心兩意、喜新厭舊的男子。這姓楊的若是舍卻舊人,想娶女兒,女兒便是死了,也決不嫁他。”
這幾句話裘千尺聽來倒是十分入耳,但一轉(zhuǎn)念間,立即明白了女兒的用心,她是愛極了楊過,他若愿意迎娶,她自是千肯萬肯,只是迫于眼前情勢,只盼自己先救他性命再說。
金輪法王與尹克西等瞧著這幕二度逼婚的好戲,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都是臉露微笑。法王直至此時,才知楊過身中劇毒,心中暗自得意,但愿他堅持到底,不肯為了保命而允娶公孫綠萼,就怕這小子詭計多端,假意答允,先騙了解藥到手,又再翻悔;但想有自己在此,這小子若要行奸使詐,自己便可點破,不讓裘千尺上當(dāng)。
裘千尺的眼光從東到西,在各人臉上緩緩掃過,說道:“楊過,這□諸人之中,有的盼你死,有的愿你活。你自己愿死還是愿活,好好想一想罷。”
楊過伸手摟住小龍女的腰,朗聲道:“她若不能歸我,我若不能歸她,咱倆寧可一齊死了。”小龍女甜甜一笑,道:“正是!”她與楊過心意相通,二人愛到情濃之處,死生大事卻也看得淡了。
裘千尺卻難以明白她的心思,喝道:“我若不伸手相救,這小子便要一命鳴呼,你懂不懂?他只能再活三十六天,你知不知道?”
小龍女道:“你若肯相救,咱兩個兒能多聚幾年,自是極感大德。你不肯救,咱倆在一起便只三十六天,那也好啊!反正他死了,我也不活著。”說這幾句話時,美麗的臉龐上全然漠不在乎。
裘千尺望望她,又望望楊過,只見二人相互凝視,其情之癡,其意之濃,那是自己一生之中從未領(lǐng)略過、從未念及過的,原來世間男女之情竟有如斯者,不自禁想起自己與公孫止夫妻一場,竟落得這般收場,長嘆一聲,雙頰上流下淚來。
綠萼縱身過去,撲在她的懷□,哭道:“媽,你給他治了毒罷,我和你找舅舅去,舅舅很牽掛你,是不是?”裘千尺一流淚水,心中牽動柔情,但隨即想起二哥裘千仞信中那句話來:“自大哥于鐵掌峰上命喪郭靖、黃蓉之手……”自己手足殘廢,二哥又已出家為僧,說甚么“放下屠刀,皈依三寶”,然則大哥之仇豈非永不能報?這小子武功不弱,他既堅不肯娶我女兒,那么命他替我報仇,也可了卻一椿大事。
她想到此處,便道:“解治情花劇毒的絕情丹,本來數(shù)量不少,可是除了三枚之外,都給我浸入砒霜,盡數(shù)毀了。這三枚丹藥,公孫止那奸賊自己服一枚,另一枚我醉倒后給他取了去,后來落入你手,你已給這女子服了。世間就只□下一枚。這枚絕情丹我貼身而藏已二十余年。身在絕情谷中住而不備絕情丹,這條性命便算不得是自己的。眼下反正我已命不久長,我女兒今后也未必會再留在谷中……”說著緩緩伸手入懷,將世間唯此一枚的絕情丹用指甲切成兩半,取出半枚,托在掌心,說道:“丹藥這便給你,你不肯做我女婿,那也罷了,可是你須得答允為我辦一件事。”
楊過與小龍女互視一眼,料想不到她竟會忽起好心。二人雖說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眼前既有生路,自是喜出望外,齊聲道:“老前輩要辦甚么事,我們自當(dāng)盡力。”
裘千尺緩緩的道:“我是要你去取兩個人的首級,交在我手中。”
楊過與小龍女一聽,立時想到,她所要殺之人其中之一必是公孫止。楊過對這人自是絕無好感,此人已喪一目,閉穴內(nèi)功又破,雖然其他武功未失,要追殺他諒亦不難,不過他是公孫綠萼之父,這姑娘對自己一片癡情,殺她父親,未免大傷其心,一時不禁躊躇難答。小龍女心中也覺公孫止雖惡,對己總是有救命之恩,但瞧裘千尺的神色,若不辦到此事,她的丹藥無論如何不會給楊過的了。
裘千尺見二人臉上有為難之意,冷然道:“我也不知道這二人和你們甚瓜葛牽連,但我是非殺這二人不可。”說著將半枚丹藥在手中輕輕一拋。楊過聽她語氣,所說的似乎并非公孫止,于是問道:“裘老前輩與何人有仇?要晚輩取何人的首級?”裘千尺道:“你沒聽到那惡賊讀信么?害死我大哥的,叫做甚么郭靖、黃蓉。”
楊過大喜,叫道:“那好極了。這二人正是晚輩的殺父仇人,裘老前輩便是無此囑咐,晚輩也要找這二人報仇。”裘千尺心中一凜,道:“此話當(dāng)真?”楊過指著金輪法王道:“這位大師與這二人也有過節(jié)。晚輩之事,曾跟他說過。”
裘千尺眼望法王,法王點了點頭,說道:“可是這位楊兄弟啊,那時卻明明助著郭靖、黃蓉,來跟老衲為難。”小龍女與綠萼惱恨這和尚時時從中挑撥作梗,一齊向他怒目橫視。金輪法王只作不見,微笑道:“楊兄弟,此事可有的罷?”楊過道:“是啊。待我報了父母之仇,還得向大師領(lǐng)教幾招。”法王雙手合十,說道:“妙極,妙極!”
裘千尺左手一擺,對楊過道:“我也不管你的話是真是假,你將這枚藥拿去服了罷。”楊過走上前去,將丹藥接在手中,見只有半枚,便即明白,笑道:“須得取那二人首級,來換另外半枚?”裘千尺點頭道:“你聰明的緊,一瞧便知,用不著旁人多說。”楊過心想:“先服了這半枚再說,總是勝于不服。”當(dāng)下將半枚丹藥放入口中,□了一口唾液,吞入肚中。
裘千尺道:“這絕情丹世上只剩下了一枚,你服了半枚,還有半枚我藏在極密的所在。十八日后,你若攜二人首級來此,我自然取出給你,否則你縱將我擒住,叫我身受千刀萬剮之苦,再將我投入石窟之中,我也決不會給你。我裘千尺說話斬釘截鐵,向無更移。各位貴客請便。楊大爺、龍姑娘,咱們十八日后再見。”說著閉上眼睛,不再理睬眾人。
小龍女問道:“為甚么限定十八日?”裘千尺閉著眼睛道:“他身上的情花之毒,原來是三十六日之后發(fā)作,現(xiàn)下服了半枚丹藥,毒勢聚在一處,發(fā)作反而快了一倍。十八日后再服半枚,立時解毒,否則……否則……嘿嘿!”說到此處,只是揮手命各人快去。
楊過與小龍女知道此人已無可理喻,當(dāng)下與公孫綠萼作別,快步出了水仙莊。楊過不耐煩再循來路乘舟出谷,與小龍女展開輕功,翻越高山而出。
楊過進谷雖只三日,但這三日中遍歷艱險,數(shù)度生死僅隔一線,此時得與心上人離此險地,真乃恍如隔世。此時天已黎明,二人并肩高岡,俯視幽谷,但見樹木森森,晨光照耀,滿眼青翠,心中歡悅無限,飄飄□□的宛似身在云端。
楊過攜著小龍女之手,走到一株大槐樹之下,說道:“姑姑……”小龍女偎依在他身邊,嫣然一笑,道:“我瞧你別再叫我姑姑了罷。”
楊過心中早已不將她當(dāng)作師父看待,叫她“姑姑”,只是一向叫得慣了,聽她這么說,心□一甜,回首凝視著她漆黑的眼珠子,道:“那我叫你作甚么?”小龍女道:“你愛叫甚么,便叫甚么,一切都由你。”楊過微一沉吟,道:“我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時光,便是在古墓中跟你一起□守之時,那時我叫你姑姑,便到死都叫你作姑姑罷。”小龍女笑道:“那時我打你屁股,你也很快·活嗎?”
楊過伸出雙臂,將她摟在懷□,只覺她身上氣息溫馨,混和著山谷間花木清氣,真是教人心魂俱醉,難以自已,輕輕的道:“咱們?nèi)邕@般□守一十八日,只怕已快·活得要死了,別再去殺甚么郭靖、黃蓉啦。與其奔波勞碌,□殺拚命,咱們還是安安靜靜、快快·活活的過十八天的好。”
小龍女微笑道:“你說怎么,便怎么好。以前我老是要你聽話,從今兒起,我只聽你的話。”她一向神色冷然,如今心胸中充滿愛念,眉梢眼角以至身體四肢,無不溫柔婉孌,只覺得全心全意的聽楊過話,那才是最快·活不過之事。
楊過怔怔的望著她,緩緩的道:“你眼中為甚么有淚水?”小龍女拿著他的手,將臉頰貼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擦,柔聲道:“我……我不知道。”過了片刻,道:“定是我太喜歡你了。”
楊過道:“我知道你在為一件事難過。”小龍女抬起頭來,突然淚如泉涌,撲在他的懷□,抽抽噎噎的哭道:“過兒,你……你……咱們只有十八天,那怎么夠啊?”楊過輕輕拍著她肩膀,輕輕的道:“是啊,我也說不夠。”小龍女道:“我要你永遠這么待我,要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楊過捧起她的臉來,在她淡紅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毅然道:“好,說甚么也得去殺了郭靖、黃蓉。”舌尖上嘗著她淚水的咸味,胸中情意激動,全身真欲爆裂一般。
忽聽得左首高處一人高聲笑道:“要卿卿我我,也不用這般迫不及待。”楊過轉(zhuǎn)頭來,只見十余丈外的山岡之上,金輪法王、尹克西、瀟湘子、尼摩星、馬光佐五人并肩站立,說這話的正是金輪法王。料想自己與小龍女匆匆離谷,未理其余諸人,法王等便隨后跟來,自己二人大難之后重會,除了對方之外,其余一切全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二人在槐樹下情致纏綿,卻給法王等遙遙望到了。
楊過想起在絕情谷中法王數(shù)次與自己為難,險些喪身于他言語之下,早知如此,他在荒山結(jié)棚養(yǎng)傷之際,就該一掌送了他的性命,自己助他療傷,枉他為一派宗主,竟是如此的以怨報德。小龍女見他目中露出怒火,說道:“別理他,這般人便是過一輩子,也沒咱們一時三刻的歡喜。”
只聽馬光佐叫道:“楊兄弟,龍姑娘,咱們一起走罷。在這荒山野嶺之間,無酒無肉,有甚么好玩。”楊過只盼與小龍女安安靜靜的多過一刻好一刻,偏生有這些不識趣之人前來滋擾,但知馬光佐是一片好心,于是朗聲答道:“馬大哥請先行一步,小弟隨后便來。”馬光佐道:“好罷,那你們快些來。”
金輪法王哈哈哈大笑,說道:“那又何必要你費心?他們愛在這荒山野地耽上一十八天啊。”裘千尺說過十八天后毒發(fā)之言,大廳上人人聞知,馬光佐聽他竟如此說,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法王衣襟,罵道:“賊禿,你的心腸忒也歹毒!咱們與楊兄弟同來谷中,你不助他已是不該,一路上冷言冷語,是何道理?”法王微微冷笑,道:“你放不放手?”馬光佐怒道:“我不放,你怎樣?”
法王右手一拳,迎面打去。馬光佐道:“好啊,動粗么?”提起蒲扇大的手掌抓他拳頭,那知法王這拳乃是虛招,左手□地伸出,在他背上一托,剛勁柔勁同時使出,馬光佐一個龐大的身軀立時飛起,往山坡上摔將下來。好在山坡上全是長草,他又是皮粗肉厚,這一摔未受重傷,但已是額角青腫,哇哇大叫的爬將起來。
楊過望見二人動手,知道馬光佐定要吃虧,待要趕去相助,只奔出三步,馬光佐已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了一交。馬光佐雖是渾人,卻也有個呆主意,知道硬打定然斗不過和尚,口中哼哼唧唧,叫道:“啊喲,啊喲,手臂給賊禿打斷啦。”
金輪法王應(yīng)蒙古忽必烈之聘,受封為蒙古第一國師,瀟湘子與尼摩星一直氣忿不服,此時見他如此蠻橫,更是惱怒,兩人相互使個眼色。瀟湘子道:“大師武功果然了得,不愧了蒙古第一國師的封號。”法王道:“豈敢,豈敢……”他鑒貌辨色,知道尼瀟二人立時有出手之意,而楊過與小龍女在一旁更是躍躍欲動,尹克西心意如何,尚不得而知。他雖自恃武功高強,但若這五大高手聯(lián)手來攻,自己不僅決然抵擋不住,尚有性命之憂,嘴上敷衍對答,心中尋思脫身之計。
那知馬光佐哼哼唧唧,慢慢走到他背后,猛起一拳,砰的一聲,正中法王后腦。以法王武功,馬光佐偷襲本難得逞,但此時他全神貫注在楊過、瀟湘子等五人身上,對這渾人毫不在意,竟被他大力一拳,如中鐵錘,只錘得眼前金星亂冒。他驚怒之下,回肘撞去,馬光佐胸口中了肘□,大叫一聲,軟綿綿的往前倒下。法王雙腿略曲,馬光佐龐大的身軀正好跌在他肩頭,便即往坡下奔去。
眾人大聲呼叫,楊過首先追了下去。法王肩頭雖然負(fù)了個將近三百斤的巨人。仍是奔行如飛。楊過、小龍女、尼摩星等都是一等一的輕功,但既給他發(fā)足在先,數(shù)十丈內(nèi)竟然追趕不上。楊過和小龍女足下加快,漸漸逼近。法王□地站住,回過頭來,獰笑道:“好,你們是一齊上呢,還是單打獨斗?”說著倒舉馬光佐,將他腦袋對準(zhǔn)山坡邊的一塊巖石,作勢要撞將下去。
楊過繞到他身后,先行擋住去路,說道:“你若傷他性命,咱們自是一擁而上。”法王哈哈一笑,將馬光佐拋在地下,說道:“這般渾人,也值得跟他一般見識?”雙手伸人袍底,隨即伸出,左手白光閃閃,右手黃氣澄澄,已各取銀輪銅輪在手,雙輪一碰,嗡嗡之聲從山谷間傳了出去,傲然道:“那一位先上?”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各位切磋武學(xué),我做買賣的只在旁觀摩觀摩。”法王暗想:“此人兩不相助,倒少了一個勁敵。”瀟湘子心想還是讓旁人打頭陣,耗了他的力氣,自己再來乘其敗而取,于是說道:“尼兄,你武功強過小弟,請先上!”
尼摩星聽了瀟湘子之言,已知其意,但自負(fù)武學(xué)修為獨步天竺,生平未逢敵手,心想縱然勝不得金輪法王,也不致落敗,當(dāng)下順手抓起山坡上一塊巨巖,喝道:“好,我試試你兩個圓圈圈。”舉起巨巖,逕向法王當(dāng)胸砸去。這塊巨巖瞧來少說也有三百來斤,眾人見他不用兵刃,舉起大石便打,無不吃了一驚。
金輪法王也沒料到這矮子天生神力,竟舉大石砸到,當(dāng)下不敢硬碰,側(cè)身避開,右手銅輪向他背心橫掃過去。尼摩星抓著巨巖,回手擋架。銅輪巨巖相碰,火星四濺,鏜的一聲,只震得山谷鳴響。法王左臂微微發(fā)麻,心想:“這矮黑炭武功怪極,實是不可大意。但他力氣再大,舉了這塊巨巖,卻又支持得幾時?”于是雙輪飛舞,繞著尼摩星身子轉(zhuǎn)動。
楊過將馬光佐救起,與小龍女并肩觀斗,見尼摩星神力過人,武功特異,兩人均感驚詫。見二人又斗片時,尼摩星力道絲毫不衰,突然大喝一聲:“阿婆星!”托起巖石,向法王擲將過去。
他這一擲乃是天竺釋氏的一門厲害武功,叫作“釋迦擲象功”。佛經(jīng)中有言:釋迦牟尼為太子時,一日出城,大象礙路,太子手提象足,擲向高空,過三日后,象還墮地,撞地而成深溝,今名擲象溝。這自是寓言,形容佛法不可思議。后世天竺武學(xué)之士練成一門外功,能以巨力擲物,即以此命名。此時尼摩星運此神功擲石,但見巖石在空中急速旋轉(zhuǎn),挾著一股烈風(fēng),疾往法王撞去。
金輪法王武功難強,對此龐然大物那敢硬接硬碰,急忙躍開。尼摩星身子突然飛起,追上大石,雙掌擊出,那大石轉(zhuǎn)個方向,又向法王追去。這次飛擲,是第一次的余勢加上第二次擲力,因而比之第一次力道更強。
論到武功造詣,法王實在尼摩星之上,只是這釋迦擲象功他從所未見,一時竟攻了他個措手不及,眼見大石轉(zhuǎn)向飛到,只得又躍開閃避。尼摩星乘勝追擊,那巨巖給他一次次加力,去勢愈猛。法王尋思:“如此再打下去,須敗在這黑矮子手中,該當(dāng)立時變計。幸好他獨自先行挑斗,我下毒手盡快斃了他,僵□鬼就不敢再上。楊龍二人身上有毒,那‘玉女毒心劍法’使不順手。”
猛聽得山后馬蹄聲響,勢若雷鳴,旌旗展動,沖出一彪人馬。法王與尼摩星惡斗方酣,無暇旁視。楊過等但見人強馬壯,長刀硬弩,是一隊蒙古騎兵,來到十?dāng)?shù)丈之外,當(dāng)先領(lǐng)兵官舉手示意,全隊勒馬不前。
旗影下一人駐馬觀斗片刻,當(dāng)即催馬上前,叫道:“罷手,罷手!”那人科頭黃袍,手持鐵弓,正是蒙古王子忽必烈。
尼摩星聽到叫聲,縱上去雙掌齊推,巨巖砰騰砰騰的滾下山坡,沿途帶動泥砂石塊,勢道極是威猛。
忽必烈翻身下馬,左手?jǐn)y住法王,右手?jǐn)y住尼摩星,笑道:“原來兩位在這兒切磋武功,真令小王大開眼界。”他何嘗不知二人實系真斗,但為顧全雙方面子,只想輕輕一言揭過,法王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尼兄武學(xué)大有獨到之處,難得難得。”尼摩星怪眼一橫,道:“我道蒙古第一國師如何了不起,原來……哼哼!”法王勃然大怒,心想:“難道我當(dāng)真斗你不過?”正要開言,忽必烈笑道:“此處風(fēng)物良佳,豈可無酒?左右,取酒!咱們來痛飲三碗!”蒙古人自來生長曠野,以天地為居室,荒山飲食,與堂上無異,當(dāng)即有侍衛(wèi)取過烈酒乾脯,布列于地。
忽必烈向小龍女望了兩眼,心下暗驚:“人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見她與楊過攜手并肩,神情親密,問楊過道:“這位姑娘是誰?”楊過道:“這位龍姑娘,是小人的授業(yè)師父,也是小人的妻子。”他自經(jīng)絕情谷中一番出生入死,更將羈縻普天下蒼生的禮法習(xí)俗絲毫不放在眼□,心想偏偏要讓世人皆知,我楊過乃是娶師為妻。
蒙古人于甚么尊師重道、男女大防等禮法本來遠不如漢人講究,忽必烈聽了楊過的話也不以為異,只是聽說這少女傳過他武藝,不由得多了一層敬意,笑道:“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佳偶,妙極妙極。來,大家盡此一碗,為兩位慶賀。”說著舉起酒碗,一飲而盡。法王微微一笑,也舉碗飲乾。余人跟著喝酒,馬光佐更是連盡三碗。
小龍女對蒙古人本無喜憎,此時聽忽必烈稱贊自己與楊過乃是良配,不由得心花怒放,喝了半碗酒后,容色更增嬌艷,心想:“那些漢人都說我和過兒成不得親,這位蒙古王爺卻連說妙極,瞧來還是蒙古人見識高呢。”
忽必烈笑道:“各位三日不歸,小王正自記掛得緊,只因襄陽軍務(wù)緊急,未能相待,小王已在大營留下傳言,請各位即赴襄陽軍前效力。今日在此巧遇,大暢予懷。”法王說道:“請問王爺,我軍攻打襄陽,可順利否?”忽必烈皺眉道:“襄陽守將呂文德本是庸才,小王所忌者,郭靖一人耳。”楊過心中一凜,問道:“郭靖確在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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