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雛鳳之鳴清而已-《擇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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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著圣后娘娘的冷漠態度,似乎真是如此。
其實這是誰事先都應該能想到的結果。
但她還是來了皇宮。
為了盡人事聽天命?只是希望能夠替陳長生乞求到十數日安靜的遺世時光?
不,她是道門中人,卻自有鋒芒,不修無為。
從離開寒山到昨天夜里,她一直在推演計算,纖細的指尖沒有離開過命星盤。
她試圖看到天道,想要拔開命運的迷霧,看到真正的前路,但無數次推演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要讓陳長生從命運的困局里擺脫出來,唯一的那抹近乎虛無縹緲的命運細線,另一頭都是連在娘娘的身上。
按常理來看,陳長生受到的天道之罰,本就是娘娘當初獻祭星空時的誓言在生效,最想他死的人也是娘娘,那么想要解開那根命運的線條,當然應該要著落在娘娘身上。
但她知道命運隱隱顯現出來的意思并非如此。
看山是山,不是山,還是山……山終究都是山,意味卻不同。
所以她才會離開國教學院來到皇宮。
她堅信此行一定會帶出一些變化,然而,從白天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變化卻始終沒有發生。
瓷杯依然在指尖轉動著,從白天到黑夜仿佛沒有停過,就像溪上的水車,就像時間本身。
“推演之術,最終便是窮其變,然而天道不可言不可數,如何能算?”
圣后忽然把瓷杯擱到了桌上,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仿佛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已經看穿。
徐有容沉默了會兒,應道:“雖不能真實觸及,但總能接近一些。”
圣后說道:“你現在連人心都還算不清楚,又談何接近天道?”
徐有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因為她隱隱感覺到,自己等待的變化已經發生了,然而……那變化卻不是自己想要的。
“你在國教學院布下劍陣,再請離宮派人相助,然后你來皇宮見我,以為這樣就能把他隔絕在世界之外,把我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然后等著天道自然運轉,試圖覓到一絲變化,然而你算來算去,卻算漏了一件事情。”
圣后看著她平靜說道:“你忘記了他自己也在算。”
徐有容知道自己錯了。
如果陳長生自己離開國教學院怎么辦?她不在場,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的離去。
娘娘召她進宮,就是要給陳長生創造這樣的機會。
換句話說,當她在試圖替陳長生選擇一條可能的出路時,娘娘早就已經清楚陳長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娘娘,你這么了解他,就因為你們是母子嗎?”徐有容看著她,聲音變得有些清冷。
圣后說道:“到這時候還沒有忘記時刻提起此事試圖動我心弦一瞬,你這孩子倒也執著。”
徐有容美麗的臉上顯現出倔強的神情,說道:“但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當然不是事實。”圣后的聲音仿佛金玉一般沉著:“我了解他,只是因為我了解過他。”
她站起身來,再一次走到窗畔,向宮殿外的遠處望去。
暮時的晚云已經變成了滿天繁星,她的聲音也比白天的時候更加淡漠,甚至顯得有些寒冷。
“凡夫俗子眼中,所謂圣人能知萬物,卻不知,越過那道門檻之后,依然還在紅塵之中,圣人之所以不會犯錯,是因為圣人不能犯錯,一旦有錯,便會紅塵覆身,再難解脫。”
這些字句伴著清冷的聲音,落在了徐有容的耳中以及心上。
“天道、命運這種東西,我未曾畏懼過。它把你我當作牛馬,我便把它當作牛馬,拿韁繩套著,拿重犁掛著,用它開疆辟土,用它風調雨順,然而現在想來,我對天道命運有利用之心,便是承認它有用,承認它有超過我自身能力的強大之處。而這便是我當年犯下的最大錯誤,一朝如此論斷,神魂之間便有塵埃,再也無法洗去。”
圣后轉過身來,看著徐有容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論及天道的緣故,她的神情很肅穆,完美的容顏里多了很多神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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