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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神功出世-《擇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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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客手里那塊黑色的木頭忽然亮了起來。

    她低頭望向仿佛要變成玉石的黑木,看了很長時間,神情異常專注,往常淡漠、甚至顯得有些呆滯的眼神,漸漸變得生動明亮起來。

    通過這塊黑木,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與遠方那座高大的陵墓之間,建立起了某種聯系。

    有事物在陵墓里向魂木不停發出著召喚,同時也是在向她發出邀請。

    在進入這片日不落草原之前,她并不知道老師給自己的這塊黑木有什么具體的作用,但現在,一切都明確了。

    這就是周陵的核心,或者說是核心的一部分,另外那部分,這時候在周陵里。

    她不能通過這塊黑木控制周陵,但能夠控制身后草原里漫如潮水的妖獸。

    遠處那座陵墓里傳來的聯系,讓她確認那就是周陵,是自己尋找的地方,同時,如果所料不差,徐有容和陳長生就在那座陵墓里。

    在這一刻,她對陳長生和徐有容甚至生出了些感激。

    如果不是陳長生和徐有容在前方帶路,她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周陵,靠近它,從而讓黑木與魂樞之間建議起聯系。

    要知道,就連她的老師,都無法穿越這片莽莽的草原,找到周陵的位置。

    南客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再也不像平時那般呆滯,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

    那座陵墓里有周獨夫的傳承。

    只有她自己知道,周獨夫的傳承對自己這一門的意義有多么重大。

    在她的立場上,那座陵墓里的傳承,甚至那座陵墓本身、這片日不落草原,以至整個周園,都應該是自己師門的。

    這是師門遺落的世界,今天,終于要被她重新拿回來。

    和南客不同,騰小明和劉婉兒這對魔將夫婦,更多的感慨在于陳長生和徐有容能夠找到這座陵墓。

    要知道,自從周園現世,至今已有數百年,無數天才橫溢、意志堅定的人類及魔族修行者,都來過這里,試圖找到周陵,卻沒有一個人成功。

    軍師大人對周園的了解明顯遠勝人類世界的圣者,卻也沒有辦法做到。

    陳長生和徐有容卻做到了。

    果然不愧是人類世界的未來。

    軍師大人深謀遠慮,耗費如此多的資源與心力,也要在周園里殺死這些年輕的人類,果然極有道理。

    ……

    ……

    在日不落草原某處,蘆葦與野草被某種鋒利的事物割斷,厚厚地鋪成一個極大的浮島,躺在上面應該很舒服。

    七間倚著草堆,看著天空里某個方向,蒼白的小臉上寫滿著驚懼,因為傷勢嚴重而有些暗淡的眼神,變得更加暗淡。

    此時已經快要接近暮時,按道理來說,那片天空應該變成紅暖的顏色,但現在,那里是一片晦暗。

    晦暗的原因,不是因為那處有云,將要落雨,而是有一道極大的陰影,遮蓋了整片天空。

    那道極大的陰影,隨著高天里的罡風緩緩上下掠動,就像是一雙翅膀。

    只是……世間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禽鳥,展翅便能遮住萬里天空?天地如何能夠容得下這樣的生靈?

    難道這就是傳說……不,神話里的大鵬鳥嗎?

    相傳極西之地,大西洲外,無涯海上,生活著一種異獸,名為大鵬,雙翼展開,便有萬里之遙。

    據說這種大鵬的實力境界極為強大,已經半步踏進了神圣領域,即便人類世界從圣境界的大強者都很難戰勝它。

    這般恐怖的大鵬,是怎么生活在這片草原里的?平時它隱匿在何處?它為什么不破周園而去?如果是不能,那么這片草原里是什么力量在禁制著它?

    七間越想越越驚心,小臉越來越蒼白。

    連續數十日的逃亡,她小腹間的劍傷表面已經痊愈,但體內的傷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逐漸惡化,此時心神受到激蕩,難受地咳了起來。

    折袖不知從何處端了一碗藥湯過來,遞到她身前,說道:“喝?!?

    依然是這般簡潔明了,干脆利落。

    看得出來,同行數十日,七間對他已經極為熟稔依賴,加上重傷虛弱,竟很自然地流露出小女兒家的神態,似撒嬌一般嗔道:“這么苦,又沒什么用?!?

    折袖說過,陳長生在的話肯定能夠治好他們的毒與傷,但事實上他自幼獨自在雪原里戰斗生活,無論受傷還是生病都必須自己找藥物治療,這方面的經驗很豐富,如果在周園外的世界,七間所受的劍傷再重,他也有治好她的把握。問題是,這里是日不落草原,水泊與干地之間生長著的植物種類很少,大多數是蘆葦和野草,很難找到合適的藥草。他這些天給她熬的藥湯,是很難才找到的葛葉根莖,味道確實很不好,藥效也很一般,但……喝總比不喝好。

    所以聽著七間的埋怨與撒嬌,他的回答還是那般簡單直接:“不喝就打屁股。”

    七間蒼白的小臉微紅,左手下意識里伸向身后捂住。

    很明顯,這樣的對話、這樣的撒嬌與嗔怨、這樣的言簡意賅的回答,在這些天里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甚至有可能,他真的打過她的屁股,就像打小孩子一樣。

    折袖的方法很有用,而且七間似乎也并不反感,就喜歡被他冷冷地教育幾句。

    她像個小獸般,湊到他的手邊,小口地慢慢地開始喝藥湯,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藥湯還是有些甜絲絲的。

    喝完藥湯,傷勢受到藥力激發,她再次咳嗽起來,蒼白的小臉生出兩團不祥的紅暈,顯得極為難受。

    折袖移到她的身后,伸出右掌抓著她的側頸,按照陳長生在天書陵里說過的法子,將真元緩緩地輸進她的體內。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很多次,很熟練。

    蘆葦與野草組成的浮島上,一片安靜。

    七間閉著眼睛,身體微微顫抖,小臉蒼白。

    折袖偶爾會睜開眼睛,向遠方望去。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習慣于警惕。

    而且只有在七間閉著眼睛的時候,他才能睜開眼睛。

    因為他的眼瞳深處,那些代表毒素的幽綠火焰,已經變得越來越深,快要占據整個眼瞳,艷麗的令人心悸。

    如果再走不出這片草原,離開周園,那么他的眼睛,便有可能永遠無法復原。

    他沒有對七間說過這件事情。

    ……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折袖的手掌離開七間的后背。

    七間輕輕咳了兩聲,感覺著體內稍微流暢了些的真元流動,不像先前那般難受。

    “接下來怎么辦?”她看著折袖輕聲問道,神情有些怯怯的,仿佛擔心這個問題影響他的心情。

    折袖看著遠方天邊那片恐怖的陰影,沉默不語。最近這些天,他們再也沒有遇到任何妖獸,這片草原安靜的很是詭異,他知道肯定與天空里那道巨大的陰影有關,只是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么事情。

    “肯定有別的人類修行者進來了?!逼唛g說道:“那道陰影說不定是魔族的陰謀,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不要。”折袖說道:“不管是不是魔族的陰謀,都與我們無關。”

    七間睜大眼睛,不解說道:“可是……也許有人類修行者正在被攻擊?!?

    折袖說道:“首先,那邊太遠,我們趕不過去。其次,我們打不過那只大鵬,再次,我不是人類修行者,我沒有幫助那些人的義務,最后,如果我沒有算錯,這件事情可能是我們離開這片草原唯一的機會?!?

    七間看著他的側臉,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沒有說。

    她自幼在離山劍宗長大,接受的教育讓她無法眼看著人類被魔族攻擊而無視,可是折袖說的這幾條理由太過充分,而且最關鍵的是,她很清楚,在這段草原逃亡的旅程里,她是他的負累,那么她沒有任何資格要求他再去冒險。

    “最重要的是,你的傷很重,再不想辦法,很快就會死。”折袖看著她面無表情說道。

    看著他的臉,七間忽然有些傷心,心想自己都要死了,你怎么還能這么平靜?

    折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繼續說道:“我剛才在水上聞到了味道,前方兩里外,應該有幾棵醉酸枝?!?

    七間神情微異,問道:“那是什么?”

    折袖說道:“一種野草,妖獸或者戰馬誤食之后都會昏迷不醒?!?

    七間忽然生出一種很不好的念頭,問道:“你……準備給誰吃?”

    “當然是給你吃。”

    折袖覺得她這個問題提的非常愚蠢,微微皺眉說道:“你現在心神損耗太大,不知為何,這些天又特別喜歡說話,很明顯是傷勢漸重的緣故,吃完醉酸枝后好好地睡一覺,雖說對傷勢沒有好處,但至少可以讓你多撐一段時間。”

    七間安靜了會兒,然后小心翼翼問道:“那種草……你吃過嗎?”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吃完那種草,昏睡不省人事,就連一只土鼠都能吃了你,我當然沒吃過。”

    七間微惱說道:“那你讓我吃?!?

    折袖說道:“我不會睡,你自然是安全的。”

    這是簡單的客觀闡述,但落在十四歲少女的耳中,卻像是某種承諾,這讓她感覺很溫暖。

    “吃了那種草會睡多長時間?”她問道。

    折袖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沒見人吃過,所以……不知道。”

    七間沉默了會兒,幽幽說道:“那你讓我吃?”

    還是同樣的五個字,意思都相同,只不過情緒上有些微妙的差異。

    “沒有毒,不會出事。”

    “我不要吃。”

    “如果我的推斷沒有錯,吃了那棵草,至少可以讓你再多撐十天?!?

    “可是有可能睡一百天,一千天?!?

    “你們人類說話都喜歡這么浮夸嗎?”

    “反正我不要吃。”七間堅持說道。

    折袖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堅持執拗,沉默片刻后,再次使用屢試不爽的大招:“如果不吃,就打屁股。”

    在過去數十天里,在很多時候,比如吃很苦的藥草的時候、比如她非要抱著他才肯睡覺的時候、比如她堅持每天清晨給他洗臉、每天入夜之前卻堅持不肯同意讓他幫著洗腳的時候、兩個人的意見分歧大到無法彌補的時候,最后他都會用這一招。

    一路同行,他早已發現這位離山劍宗掌門的關門弟子、神國七律里的幺姑娘并不是想象中那種嬌滴滴,被寵壞的女孩子,性情倔強、堅毅甚至可以說有些執拗,別說打她,就連他威脅要把她扔下,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

    她只怕被他打屁股。

    折袖不知道這是為什么,明明那里的肉最多,打的最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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