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四章 荒原(上)-《寧毅蘇檀兒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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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以來的對外工作,傷亡率高于寧毅的預期。在這樣的情況下,慷慨與壯烈不再是值得宣傳的事情。每一種主義都有它的利弊,每一種思想也都會引出不同的方向和矛盾,這幾年來,真正困擾寧毅思維的,始終是這些事情的關聯與轉折。
如何讓人們理解和深刻接受格物之學與社會的必要性,如何令資本主義的萌芽產生,如何在這個萌芽產生的同時放下“民主”與“平等”的思維,令得資本主義走向無情的逐利極端時仍能有另一種相對溫情的秩序相制衡……
而司忠顯的事情也將決定整個天下大勢的走向。
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直到這一天來到梓州,寧毅才發現,最為令他困擾和牽掛的,倒也不全是那些天下大事了。
有關寧忌的消息傳來,他原本擔心的,是二兒子看見了世道混亂,開始變得兇殘好殺,寧曦肯將這消息傳回去,隱約中的擔憂恐怕也正是這點。待見面之后,孩子的坦白,卻讓寧毅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作為武者,在看見這世道的迷惑之后,小孩子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變得強大的途徑,潛意識中的野性正從父兄為他編制的安全范圍內生長出來。想要經歷戰斗,想要變得強大,想要在對方豁出性命的時候,接受平等的挑戰。
這是值得贊許的心思。
寧毅這一路走來,同樣是一路廝殺。
他并非真正的亡命之徒。
從江寧城外的船塢開始,到弒君后的如今,與女真人正面抗衡,無數次的搏命,并不因為他是天生就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里的亡命徒。恰恰相反,他不僅惜命,而且珍惜眼前的一切。
然而過往無數次的經歷告訴他,真要在這兇殘的世界與人廝殺,將命豁出去,只是基本條件。不具備這一條件的人,會輸得概率更高,贏的概率更少。他只是在冷靜地推高每一分勝利的概率,利用殘酷的理智,壓住危險當頭的恐懼,這是上一世的經歷中反復鍛煉出來的本能。不把命豁出去,他只會輸得更多。
無論在盛世還是在亂世,這世界運作的本質,始終是一場注重排名的選拔賽,雖然在實際操作時具備延續性和復雜性,但根本的性質,其實是不變的。
這世上存在富二代權二代,這是延續性的表現。
在這世上要將事情辦好,不僅要努力思考努力行動,還要有正確的方向正確的方法,這是復雜性的體現。
對于庸才來說,這世上的許多東西,似乎取決于運氣,某某選對了某個方向,所以他成功了,自己的時機和運氣都有問題……但實際上,真正決定人選擇的,是一次又一次對于世界的認真觀察與對于規律的認真思考。
在這世界的頂層,都是聰明的人努力地思考,選擇了對的方向,然后豁出了性命在透支自己的結果。即便在寧毅接觸上一個世界,相對太平的世道,每一個成功人士、資本家、領導者,也大都具有一定精神疾病的特征:完美主義、偏執狂、貫徹始終的自信,甚至于一定的反人類傾向……
普通人定義的心理健康不過是大眾對待寵物一般的移情和軟弱罷了。盛世里人們通過秩序抬高了底線,令得人們即便失敗也不會過度難堪,與之對應的便是天花板的壓低和上升途徑的凝固,大眾出售自己并不迫切需要的“可能性”,換取能夠理解的穩妥與踏實。世界就是如此的神奇,它的本質從不變化,人們只是在理解規則之后進行這樣那樣的調整。
寧毅對這一切都明明白白,所以他豁出了性命。
到如今,輪到他的孩子了。
十三歲的小寧忌想要選擇“可能性”,放棄穩妥與踏實,這種想法并不體現在魯莽的送死,但必將決定他以后無數次面對危險時的選擇,就好像之前他選擇了與敵人廝殺而不是被保護一樣。寧毅知道,自己也可以選擇在這里扼殺掉他的這種想法——那種方式,自然也是存在的。
這天夜里,在那醫館的銀杏樹下,他與寧忌聊了許久,說起周侗,說起紅提的師父,說起西瓜的父親,說起這樣那樣的事情。但直到最后,寧毅也沒有試圖扼殺他的想法,他只是與孩子約法三章,希望他考慮到家里的母親,學醫到十六歲,在這之前,面對危險時稍微后退一些,在這之后,他會支持寧忌的任何決定。
“希望兩年以后,你的弟弟會發現,習武救不了中國,該去當大夫或者寫小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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