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二章 凜冬(四)-《寧毅蘇檀兒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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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著,周佩搖了搖頭。先入為主本就是衡量事情的大忌,不過自己的這個父親本就是趕鴨子上架,他一方面性情膽小,一方面又重感情,君武慷慨激進,高呼著要與女真人拼個你死我活,他心中是不認同的,但也只能由著兒子去,自己則躲在金鑾殿里害怕前線戰事崩盤。
趙鼎也好,秦檜也好,都屬于父皇“理智”的一面,上進的兒子終究比不過這些千挑萬選的大臣,可也是兒子。一旦君武玩砸了,在父皇心中,能收拾攤子的還是得靠朝中的大臣。包括自己這個女兒,恐怕在父皇心中也未必是什么有“能力”的人物,頂多自己對周家是真心誠意而已。
這兒戲一般的朝堂,想要比過那個冷酷決然的心魔,實在是太難了。如果自己是朝中的大臣,恐怕也會想著將自己這對姐弟的權力給架空起來,想一想,這些大人們的許多看法,也是有道理的。
她這樣想著,隨后將話題從朝堂上下的事情上轉開了:“聞人先生,經過了這場大風浪,我武朝若僥幸仍能撐下去……將來的朝廷,還是該虛君以治。”
聞人不二笑了笑,并不說話。
今日是臨安初雪,約在這舊城頭上見面,也只是周佩的興之所至,十余年前這一側的城墻曾被方臘攻破,到得如今只是個觀賞性的臺子了。從城墻上往南看去,御街延伸一直到鳳凰山下的暫時停工的巍峨皇城——宮城自遷都之日起便在建,去歲曾有過一次大建,但隨后兵事緊急,皇帝停了宮城的建設,秣馬厲兵以抵御北面的威脅。這停下來的宮城便成了如今皇帝上進的象征,城中士子每每說起,皆慷慨不已。
寒冷的初雪映襯著城市的車水馬龍,城市之下洶涌的暗流更是連接向這個天下的每一處地方。戰場上的廝殺即將到來,朝堂上的廝殺不曾停下,也絕不可能停下。
而隨著臨安等南方城市開始降雪,西南的成都平原,氣溫也開始冷下來了。雖然這片地方不曾降雪,但濕冷的氣候仍舊讓人有些難捱。自從華夏軍離開小涼山開始了征伐,成都平原上原本的商貿活動十去其七。攻下成都后,華夏軍一度兵逼梓州,隨后因為梓州堅強的“防御”而暫停了動作,在這冬天到來的時日里,整個成都平原比往日顯得更為蕭條和肅殺。
成都往南十五里,天剛蒙蒙亮,華夏第五軍第一師暫駐地的簡易軍醫站中,十一歲的少年便已經起床開始鍛煉了。在軍醫站一側的小土坪上練過呼吸吐納,隨后開始打拳,然后是一套劍法、一套槍法的習練。待到武藝練完,他在周圍的傷兵營房間巡視了一番,隨后與軍醫們去到食堂吃早飯。
激烈的戰事已經停下來好一段時間,軍醫站中不復每日里被殘肢斷體包圍的殘酷,營房中的傷員也陸陸續續地復原,輕傷員離開了,重傷員們與這軍醫站中特殊的十一歲孩子開始混熟起來,偶爾談論戰場上負傷的心得,令得小寧忌常有所獲。
在軍醫站中能夠被稱為重傷員的,許多人可能這一輩子都難以再像正常人一般的生活,他們口中所總結下來的廝殺心得,也足以成為一個武者最寶貴的參考。小寧忌便在這樣的驚心動魄中第一次開始淬煉他的武藝方向。這一日到了上午,他做完學徒該打理的事情,又到外頭練習槍法,房舍后方陡然有勁風襲來:“看棒!”
寧忌揮舞長槍,與那來襲的身影打在了一起。那人身材比他高大,武藝也更強,寧忌一路且擋且退,圍著小土坪轉了好幾圈,對方的攻勢也一直未有打破寧忌的防御,那人哈哈一笑,扔了手中的棍子,撲上前來:“二弟好厲害!”寧忌便也撲了上去:“大哥你來了!”
來人自然便是寧家的長子寧曦,他的年紀比寧忌大了三歲將近四歲,雖然如今更多的在學習格物與邏輯方面的知識,但武藝上目前還是能夠壓下寧忌一籌的。兩人在一起蹦蹦跳跳了片刻,寧曦告訴他:“爹過來了,嬋姨也過來了,今日便是來接你的,咱們今日動身,你下午便能見到雯雯他們……”
寧曦才只說了開頭,寧忌呼嘯著往營房那邊跑去。寧毅與小嬋等人是悄然前來,并未驚動太多的人,營地那頭的一處病房里,寧毅正一個一個看望待在此地的重傷員,這些人有的被火焰燒得面目全非,有的肢體已殘,寧毅坐在床邊詢問他們戰時的情況,小寧忌沖進房間里,母親嬋兒從父親身旁望過來,目光之中已經滿是淚水。
“爹、娘。”寧忌快跑幾步,隨后才停住,朝著兩人行了一禮。寧毅笑著揮了揮手,寧忌才又快步跑到了母親身邊,只聽寧毅問道:“賀叔叔怎么受的傷,你知道嗎?”說的是旁邊的那位重傷員。
“知道。”寧忌點點頭,“攻成都時賀叔叔率隊入城,殺到城西老君廟時發現一隊武朝潰兵正在搶東西,賀叔叔跟身邊兄弟殺過去,對方放了一把火,賀叔叔為了救人,被倒下的房梁壓住,身上被燒,傷勢沒能當時處理,左腿也沒保住。”
寧毅點了點頭,握著那傷兵的手沉默了片刻,那傷兵眼中早有淚水,此時道:“俺、俺……俺……沒事。”
這賀姓傷兵本就是極苦的農戶出身,先前寧毅詢問他傷勢情況、傷勢來由,他情緒激動也說不出什么來,此時才擠出這句話,寧毅拍拍他的手:“要保重身體。”面對這樣的傷員,其實說什么話都顯得矯情多余,但除了這樣的話,又能說得了什么呢?
他隨后拉來寧忌:“這孩子在這邊,沒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來吧?”
那傷員漲紅了臉:“二公子……對我們好著哩……”
寧毅點點頭,又安慰叮囑了幾句,拉著寧忌轉往下一張床鋪。他詢問著眾人的傷情,這些傷者情緒各異,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受傷時的戰況。其中若有不太會說話的,寧毅便讓孩子代為介紹,待到一個病房探視完畢,寧毅拉著孩子到前方,向所有的傷員道了謝,感謝他們為華夏軍的付出,以及在最近這段時間,對孩子的寬容和照顧。
如此看過了營地中的幾個病房,時間已經過了晌午。在父母和兄長說話的間隙里,小寧忌才知道,大軍攻下成都之后,已經進入休整期。地盤擴大之后,考慮到指揮的效率,原本位于涼山山中的華夏軍核心目前正準備往成都平原遷移,在這個過程里,父親便帶著家里人一道出來,先在外頭走走看看。
華夏軍自起事后,先去西北,后來轉戰西南,一群孩子在戰亂中出生,見到的多是山嶺土坡,唯一見過大城市的寧曦,那也是在四歲前的經歷了。這次的出山,對于家里人來說,都是個大日子,為了不驚動太多的人,寧毅、蘇檀兒、寧曦等一行人未曾大張旗鼓,這次寧毅與小嬋帶著寧曦來接寧忌,檀兒、云竹、紅提以及雯雯等孩子尚在十余里外的山水邊扎營。
吃過午飯,輕車簡從的一行人便坐上車馬,朝南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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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離開了軍營,一路往南,視野前方,便是一片鉛青色的草原與低嶺了。
成都平原雖然富庶繁榮,但冬天寒氣深時也會下雪,此時的草毯早已抽去綠意,一些長青的樹木也染上了冬日的灰白,水汽的浸潤下,整片原野都顯得空曠滲人,寒冷的意味仿佛要浸入人的骨髓里。
寧忌的身上,倒是頗為溫暖。一來他始終習武,身體比一般人要康健許多,二來父親將他叫到了一輛車上,在趕路途中與他說了許多話,一來關心著他的武藝和識字進展,二來父親與他說話的語氣頗為溫和,讓十一歲的少年人心中也覺得暖暖的。
這些年來,寧毅的兇名雖然已經傳遍天下,但面對著家人時的態度卻并不強硬,他總是很溫和,有時候還會跟孩子開幾個玩笑。不過即便如此,寧忌等人與父親的相處也算不得多,兩年的失蹤讓家中的孩子早早地經歷了一次父親去世的悲傷,回來之后,多數時間寧毅也在繁忙的工作中度過了。于是這一天下午的車程,倒成了寧忌與父親在幾年期間最長的一次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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