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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過了子時，城市邊上的幾處夜市，其實也已經(jīng)漸漸散場，大路上偶有車馬行人，許多胡同小路則多已安靜。他找了幾處胡同，靜靜地穿過，這是避免被跟蹤的固定程序，夜色中只偶爾響起犬吠。
福州城目前處于朝廷的掌控之中，諜報的難度并不像敵后那般高，但部分的固定流程肯定還是需要的。確定身后沒有尾巴，左行舟來到城西一處破舊的小院子，打開了側(cè)面的暗門，將守院的老兵驚醒后，他提出具體的要求，老兵隨即離開，不久之后，在這小院的房間里，左行舟見到了從地道過來的左文軒。
名叫左文軒的男子三十出頭，夜色之中戴著一副看起來使用過很多年的玻璃眼鏡，瞇瞇眼，帶著眼袋和黑眼圈，一身長袍之上還沾了許多墨漬，乍看之下，除了身形還算挺拔，外表上更像是一名缺乏睡眠的賬房先生。他手上拿著毛筆和書冊，進(jìn)入房間后關(guān)上門，還在冊子上勾了幾劃，方才將東西放下，瞇瞇眼之中的神色倒是清晰的。
話語低緩但也干凈：“岳云說你沒有在預(yù)定的地方出現(xiàn)，家里也有些擔(dān)心，你這又過來見我，是出什么事了？”
“當(dāng)然是大事啊，三哥。”左行舟警惕四周，神色復(fù)雜地蹙著眉頭，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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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
“很大?！弊笮兄蹓旱吐曇?，開門見山，“我見到寧忌了?！?br>
“……嗯？”
按照諜報的需要，左行舟在外期間，沒有極大的必要，是絕對不會接近這邊的。他爽了岳云的約，隨后通過預(yù)留途徑要求單獨碰面，左文軒便有事態(tài)嚴(yán)重的心理準(zhǔn)備，但聽到對方這句話的片刻時間內(nèi)，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明顯變得混亂，古怪的迷惑夾雜其中。
“……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我按照約定，逃到銀橋坊那邊的夜市等岳云，然后旁邊就有個賣貨的攤子，我看了一眼，攤子上插一根旗子，上頭寫著‘竹記分號’，下頭就是寧忌。三哥，我當(dāng)時跟你一樣不理解，二少怎么會突然來這邊……”
凌晨的房間里，左行舟盡可能有條理地講述起了這個晚上的經(jīng)歷，他倒也不賣關(guān)子，說完見面又說起自己死乞白賴地跟隨對方過去，打聽清楚了對方離家出走的一系列事情。燈火剪影里，左文軒偶爾點頭，時而伸手，挑動桌上油燈里的燈芯，如此一直到對方將所有的情報復(fù)述完畢。
“……寧忌只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小子，他個人沒什么好說的，但是我清楚，他的身份，是不能出事的。”左行舟如此說道。
這邊左文軒聽完了一切，取下眼鏡，揉了揉額頭。之后方才點頭：“你處理得很好，這件事不能告訴其他人……”他頓了頓，“另外，對于這件事情，我們要各自做出記錄，然后把記錄保存在我們互相找不到的地方?！?br>
“嗯？”
“這不是一件小事，接下來，如果因為寧忌出事，損及華夏軍的利益，左行舟，我會指證你，你也要指證我。”
“……我明白了?！弊笮兄巯肓讼耄S后也點頭：“不過三哥，以寧忌這小子的性格，在銀橋坊都敢掛竹記分號的家伙，我怕他遲早鬧出什么大問題來，城里認(rèn)識他的可不止我們，到時候就不是我們守不守密的問題了。”
“那也到時候再說了。”左文軒蹙著眉頭，擺了擺手，“他這么個敏感的身份，跑到這里……頭疼……行舟，這件事一定要閉口，就算是我們左家的自己人，在西南學(xué)習(xí)過的，都未必全站西南，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暗地里的野心家，是要炸鍋的?！?br>
“我知道利害?！弊笮兄勖嗣掳?，“不過三哥，我在路上，也想了想這件事，你說……陛下站不站西南？若是他知道寧忌來了，會不會……”
左文軒低頭擦拭著眼鏡：“陛下對寧先生很尊重，若是知道這件事，他倒是多半很高興，說不定還要見見?！?br>
“那若是出了問題，咱們至少可以往上報，陛下總是要護(hù)他安全的?！?br>
“陛下是會護(hù)他安全，但其他人呢？”左文軒抬了抬眼，“光是核心圈子里，成先生怎么想？李頻怎么想？聞人先生怎么想？還有……長公主她，又會怎么想？他們也都站西南？甚至于包括左家，你說權(quán)叔知道了，他站不站西南？不會的，會出大事……”
“嗯，你說的有理。”
“不是有理是常識?！睙粲皳u曳，左文軒偏著頭還在思考問題，隨口回答，之后蹙眉道，“不過……龍傲天、孫悟空這兩個名字，我總覺得有印象?！?br>
“在西南的時候我也聽說過。”
“不是，像是去年從江寧傳來的情報，他們肯定搞出過什么事情。”
“啊？”左行舟張了張嘴，隨后低聲道，“寧忌跟我吹牛，說他在江寧拳打王難陀腳踢林宗吾，還說王難陀就是被他一槍打死的，林宗吾都拿他沒辦法，我知道陳帥當(dāng)時在……不會是真的吧？他難道真的干了這種大事？”
“我去查一下，應(yīng)該有……”左文軒思索著站了起來，“你先在這里等等，不要離開?！?br>
“昂?！弊笮兄刍卮鹨痪洌那閺?fù)雜。
……
左文軒從房間里出去，過得許久，方才回來，再進(jìn)來時，手上捏著一些紙，目光已經(jīng)變得頗為凝重了。
“寧忌，他真的說他現(xiàn)在叫做孫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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