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兩人看了一陣前方的景色,林宗吾背負雙手轉身走開,緩緩踱步間才如此地開了口。王難陀蹙了蹙眉:“師兄……” 林宗吾將一只手揚起來,打斷了他的說話。 “來到江寧的這幾天,最初的時候都是許昭南的兩個兒子招待我等,我要取他們的性命易如反掌,小許的安排算是很有誠意,今日入城,他也不顧身份地跪拜于我,禮數也已經盡到了。再加上今日是在他的地盤上,他請我上座,風險是冒了的。作為小輩,能做到這里,我們這些老的,也該知情識趣。” “師兄,這原是他該做的。” “世間的事情,看的是誰有力量,哪有什么就注定是他該做的。但師弟你說得也對,若是想要我大光明教的衣缽,這些事,便是他該做的。” “師兄……” 林宗吾踱步往下,王難陀在后方跟隨,此時理解了對方說的意思,本想駁斥,但一句話到得喉頭,終究是噎在了那里。其實他這次尋找師兄南下,雖然不曾多想,但內心的深處,有沒有這些想法,還真是難說得緊,但此時意識到,便只覺得難受了。 林宗吾在茶桌前坐下,伸手指了指對面的位子,王難陀走過來:“師兄,我其實……并沒有……” “我知道。你我兄弟,何須說得那么多。其實啊,這件事,大多還是我自己想的。” 他擺了擺手指,讓王難陀坐在了對面,隨后清洗茶壺、茶杯、挑旺炭火,王難陀便也伸手幫忙,只是他手法笨拙,遠不如對面形如如來的師兄看著從容。 “……景翰十四年,聽說朝廷處理了右相、取締密偵司,我帶隊北上,在朱仙鎮那里,截住了秦嗣源,他與他的老妻服毒自盡,對著我這個隨時可以取他性命的人,不屑一顧。” “似秦老狗這等讀書人,本就傲岸無識。” “他說起周侗。”林宗吾微微的嘆了口氣,“周侗的武藝,自坐鎮御拳館時便號稱天下第一,那些年,有綠林眾好漢上門踢館的,周侗一一接待,也確實打遍天下無敵手。你我都知道周侗一生,向往于軍旅為將,帶隊殺敵。可到得最后,他只是帶了一隊江湖人,于忻州城內,刺殺粘罕……” “他因此而死,而過往都瞧不起江湖人的秦嗣源,方才因為此事,欣賞于他。那老頭……用這話來激我,雖然用意只為傷人,其中透出來的這些人一貫的想法,卻是明明白白的。”林宗吾笑了笑,“我今晚坐在那位子上,看著下頭的這些人……師弟啊,我們這輩子想著成方臘,可到得最后,或許也只能當個周侗。一介武夫,最多血濺十步……” “我也是這些年才看得清楚。”王難陀道,“習武練拳,與用人、御下,終究是全然不同的兩回事。” “是啊。”林宗吾撥弄一下火爐上的茶壺,“晉地抗金失敗后,我便一直在考慮這些事,這次南下,師弟你與我說起許昭南的事情,我心中便有所動。江湖英雄江湖老,你我終究是要有走開的一天的,大光明教在我手中這么些年,除卻抗金出力,并無太多建樹……當然,具體的打算,還得看許昭南在此次江寧大會當中的表現,他若扛得起來,便是給他,那也無妨。” 王難陀看著爐中的火焰:“……師兄可曾考慮過平安?” “哈哈……哈哈哈哈。”說到平安,林宗吾笑了起來,那笑聲倒是漸漸變大,“師弟莫非以為,我原本打算將大光明教傳給他?” “……他終究是師兄的關門弟子。” “平安會有自己的路,他要自己去想,去找。我對他的期待,遠不止大光明教這點抱殘守缺的東西,他將來若有興趣,自己奪去玩玩就是,若是沒有興趣,他的眼前,就該是自由的,他應該做到我輩做不到的事情,或出將入相……”林宗吾說著這話,話語激昂,到得此時,才又微微頓了頓,拿起茶杯給對方斟茶,然后給自己斟,“……或平安喜樂,過此一生。” 話語落盡,兩人都沉默了片刻,隨后王難陀拿起茶杯,林宗吾也拿起來,舉杯之后喝了一口。 過得一陣,王難陀才道:“許昭南與師兄,交過底了?” 林宗吾點頭:“小許說的事情……很有意思。” “可有我能知道的嗎?” “你我兄弟,哪有什么要隱瞞的,只不過中間的一切關竅,我也在想。”林宗吾笑了笑,“這幾日入城,聽旁人說得最多的,無非是五方聚義,又或者哪一家要牽頭火并周商、火并時寶豐,當然,大的局勢不定這是有的,但總的來說,仍舊是公平黨理清分歧,清理掉一些渣滓,而后合為一體的一個契機。” “我也是這樣想的。”王難陀點點頭,隨后笑道,“雖然似‘寒鴉’等人與周商的仇恨難解,不過大局在前,這些亂七八糟的仇怨,終究也還是要找個辦法放下的。” “不過,小許跟我談了一個可能,雖然未必會發生,卻……頗為聳人聽聞。” “……”王難陀皺了皺眉,看著這邊。 “小許說……這次也有可能,會變成公平王何文一家對四家,到時候,就真的會變成一場……大火并。” 王難陀想了想,難以置信:“他們四家……商量了要清理何文?誰就真這么想上位?” “不是。” 林宗吾搖了搖頭。 “是何文一家,要清理他們四家,不做協商,不留余地,全面開戰。” “怎么可能。”王難陀壓低了聲音,“何文他瘋了不成?雖然他是如今的公平王,公平黨的正系都在他那邊,可如今比地盤比人馬,無論是咱們這里,還是閻羅王周商那頭,都已經超過他了。他一打二都有不足,一打四,那不是找死!” “我也這樣想。”林宗吾拿著茶杯,目光之中神色內斂,疑惑在眼底翻動,“本座這次下來,確實是一介匹夫的用處,有了我的名頭,或許能夠拉起更多的教眾,有了我的武藝,可以壓服江寧城內其他的幾個擂臺。他借刀本就是為了殺人,可借刀也有堂堂正正的借法與心懷鬼胎的借法……” “他若是堂堂正正,跟我說他想要什么,我考慮之后,點了頭,那東西自然便是他的。可若是他心懷鬼胎,有更大的野心卻藏著掖著,不愿意說清楚,那這次江寧之行……也就沒那么簡單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