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秋去冬來,天氣開始變得寒冷,原野之上,商旅一波一波的來,又一波一波的走。 在西南的土地上,名為華夏人民政府所管理的這片地方,幾座大城附近的作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增加。或簡單或復雜的驛站節點,也隨著商旅的來往開始變得繁榮起來,周圍的村莊依托著道路,也開始形成一個個更為明顯的人群聚集區。 七八月間發生在成都的一場場騷亂或是盛會,隨后也給西南帶來了一批龐大的商貿訂單。民間的商販在見識過成都的熱鬧后,選擇進行的是簡單的錢貨交易,而代表各個軍閥、大族勢力過來觀禮的代表們,與華夏軍取得的則是規模更為巨大的商貿計劃,除了第一批精良的軍用物資外,還有大量的技術轉讓協議,將在之后的一兩年里陸續進行。 對于這些軍閥、大族勢力來說,兩種交易各有優劣,選擇購買華夏軍的火炮、槍支、百煉鋼刀等物,買一點是一點,但好處在于立刻可以用上。若選擇技術轉讓,華夏軍需要派出熟練工去當老師,從作坊的構架到流水線的操作管理,整套人才培養下來,華夏軍收取的價格高、耗時長,但好處在于往后就有了自己的東西,不再擔心與華夏軍交惡。 此時在外界,武朝名存實亡、解體不久,每一支新興的軍閥、勢力都還處于敏感的調整、適應期。一些意識到武朝已管不到自己的軍法開始主宰自己的命運,部分名門望族開始從幕后走到前臺,胸懷天下的名門子弟準備擔起自己的責任,而在戰亂中經歷了無數苦難的人們,則開始高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在這期間,也有部分地方的官員仍舊在等待著武朝天子的回歸,但誰是喊口號,誰說的真心話,還需要時間來予以驗證。 如此混亂的局面、復雜的過渡,說不準誰保證不了自己治下人民的吃食,就會舉起刀兵開始向附近討食。因此首先買下一批西南出產的刀槍火炮,乃是讓自己能在這亂世存活的最可靠保障——當然,這也是華夏軍的事物官們在推銷產品時的慣用說辭。 而由于西南剛剛經歷了戰火,材料和生產線都非常緊張,武器的訂單也只能秉承先到先得的原則,當然,能夠大量提供武器材料,以金屬換火炮的,能夠得到稍許的優先。 這當中,交游廣闊、野心勃勃的劉光世便是華夏軍的第一個大客戶,以大量的鐵、銅、糧食、礦石等物向華夏軍訂購了最大批的軍資。整個訂單談妥、報上去后,就連見慣大世面、在八月代表大會上剛剛接下主席職務的寧毅也忍不住嘖嘖稱嘆:“敞亮、大氣,劉光世要火,就該他當老大……” 話語之中恨不得將自己這個老大的頭銜都讓給他,再多換點訂單來。 當然,訂單確實已經夠了,自劉光世往下,一筆筆主要集中在軍工方面的訂單與意向,足夠讓華夏軍將目前的生產計劃做到兩年之后。 而在物資之外,技術轉讓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門,有的是請華夏軍的技術人員過去,這種方式的問題在于配套不夠,一切人員都要從頭開始進行培養,耗時更長。有的是自己在當地召集可靠人員或者直接將家中子弟派來成都,按照合約塞到工廠里進行培訓,路上花些日子,成才的速度較快,又有想在成都本地招人培訓再帶走的,華夏軍則不保證他們學成后真會跟著走…… 當然,越是人性化的、相對復雜的培訓方式,收費越高。這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劉光世同樣購買了最為昂貴而且關鍵的數項軍工技術,至少從合同上來說,此時華夏軍的全套軍工產業、除火箭外,他都將完完整整地復制一套過去。這樣的訂單雖然也要掏空他的家當,但周圍各路軍閥在數年之內,都必將對他馬首是瞻,包括寧毅,在見到包括嚴道綸、于和中在內的一幫使節團成員時,都有著非常溫暖的笑容。 這樣的商貿有來有往,自九月起,從成都到劍閣的水陸商道上車船往來、絡繹不絕,在劍閣附近的崎嶇山道、棧道都由華夏軍的工程兵仔細地拓寬、加固了兩倍。至于出川的水路更添繁榮,嘉陵江上大小船只往來,各個造船廠都加快了速度趕工。 附近的大小勢力如今都忙著將物資往西南運,東西先運到,火炮才能先運出去,火炮運出去了,不管是討賊還是防賊,就都能夠占有先機——華夏軍事務官們的這番說話也是正理,沒什么人會覺得荒謬。自己固然不是瘋子,誰知道隔壁那位會不會突然發瘋,在皇帝都不管事的現在,大家能相信的,也只剩下自己手上的刀槍棍棒。 明面上的交易異常繁榮,暗地里的黑市生意、走私等也漸漸地興起來。縱然不是官面上的商隊,若是能從西南運出去一些新式的槍炮,不能與華夏軍直接做生意的戴夢微等人也很樂意收購,甚至于運到臨安去賣給吳啟梅,說不定可以賺得更多——之所以是說不定,是因為時間還不足以讓他們去臨安打個來回,因此大伙兒還不知道吳啟梅到底信譽如何。 巨大的繁榮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和混亂,以至于從八月開始,寧毅就一直坐鎮成都,親自壓著整個局勢慢慢的走上正軌,華夏軍內部則狠狠地清理了數批官員。 大勝過后又是論功行賞,眼下又突然成為整個天下的中心,受到各種追捧誘惑,這是第一批開始伸手的人。寧毅一如之前開會時說的那樣,將他們做成了從嚴處理的典型,從槍斃到坐牢不一而足,所有犯事者的職務,全都一捋到底。 如此這般,到得十二月中旬,寧毅才將基本上了正軌、能在官員的坐鎮下自行運轉的成都暫時放開。十二月二十回到張村,準備跟家人一道過小年。 馬車穿過原野上的道路。西南的冬天極少下雪,只是溫度還是不折不扣的下降了,寧毅坐在車里,空閑下來時才覺得疲倦。 他最近“何苦來哉”的想法有些多,因為工作的步調,越來越與前一世的節奏靠近,會議、視察、交談、權衡人心……每天連軸轉。成都局勢不定,除西瓜外,其他家人也不好過來這邊,而他愈發位高權重,再加上工作上的風格素來霸道,草創時期帶班或許細致,一旦上了正軌,便屬于那種“你不用理解我,仰望我就可以了”的,偶爾反省不免覺得,最近跟上輩子也沒什么區別。 回到家的時間是這天的下午。此時張村的學堂還沒有放寒假,家中幾個孩子,云竹、錦兒等人還在學校,在院子門口下了車,便見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道身影在揮手,卻是這些日子以來都在保護著張村安全的紅提,她穿了一身帶迷彩的軍裝,即便隔了很遠,也能看見那張臉上的笑容,寧毅便也夸張地揮了揮手,隨后示意她快過來。 紅提指了指院子里:你先去。 外頭的院子里并沒有什么人,進到里頭的院落,才看見兩道身影正坐在小桌子前擇菜。蘇檀兒穿著一身紅紋白底的衣裙,背后披著個紅色的披風,頭發扎著長長的馬尾,少女的打扮,乍然間看來有些古怪,寧毅想了想,卻是許多年前,他從昏迷中醒過來后,第一次與這逃家妻子相見時對方的打扮了。 那時候她第一次要見這個陌生的丈夫,一方面想要給個下馬威,另一方面也打算講和,因此一身的打扮頗為講究,估計挑選了不少時間。或許也是因此,這套打扮她至今還記得。 坐在石桌那邊的小嬋已經看見了他,擺了擺手,檀兒側身望過來,臉上露出個笑容:“怎么樣?”她是瓜子臉,這么多年也沒有大變,只是掌家多年,眉宇間添了幾分內斂的智慧和成熟,此時側身坐著,長長的辮子垂下來,又有了幾分少女感。寧毅笑望著她這一身。 “看起來都快褪色了,還留著呢。” “相公還記得這一身?” “忘不了。” “早先都快忘了,自江寧逃走時,特意帶了這一身,后來一直放在柜子里收著,最近翻出來曬了曬。這身紅披風,我以前頂喜歡的,現在有些毛茸茸了。” 寧毅便笑:“我聽說你最近一身紅披風,都快讓人聞風喪膽了,殺過來的都以為你是血菩薩。” 他指的卻是七八月間發生在張村的大小騷動,那時候一幫人興沖沖地跑過來說要對寧人屠的家人孩子動手,大部分人失手被抓,受到處置時便能看到檀兒的一張冷臉。這邊的刑罰一向是頂格走,只要是造成了人員重傷的,一律是槍斃,造成財物損失的,則一律押赴礦山跟女真人苦力關在一起,不接受銀錢贖買,這些人,大多要做完十年以上的礦山苦力才有可能放出來,更多的則可能在這段時間內因為各種意外死去。 這還是經過寧毅勸說后的結果。檀兒腦子好用,在許多想法上比別的女子開通,但在面對家人的這些事情上,也不會比一個簡單的地主婆好到哪里去。一群人在成都給自己丈夫搗亂還不夠,還要跑到這邊來,試圖殺掉或者擄走家中的小孩子,若按照她的本心,有這種想法的就都該凌遲。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