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時間過了八月,進入九月。 曲龍珺在衛生院當中開始學著幫忙。 心中初時的迷惑過去后,更為具體的事情涌到她的眼前。 她偶爾想起死去的父親。 父親是死在華夏軍手上的。 雖然在過去的時間里,她一直被聞壽賓安排著往前走,落入華夏軍手中之后,也只是一個再孱弱不過的少女,不必過度思考關于父親的事情,但到得這一刻,父親的死,卻不得不由她自己來面對了。 衛生院里顧大嬸對她很好,許許多多不懂的事情,也都會手把手地教她,她也已經大概接受了華夏軍并非壞人這個概念,心中甚至想要長久地在成都這一片太平的地方留下來。可每當認真思考這件事情時,父親的死也就以更為明顯的形態浮現在眼前了。 為此迷惑了許久。 她也偶爾看書,看《婦女能頂半邊天》那本書里的講述,看其他幾本書上說的謀生技能。這一切都很難在短期內掌握住。看這些書時,她便想起那面容冷冰冰的小大夫,他為什么要留下這些書,他想要說些什么呢?為什么他取回來的聞壽賓的東西里,還有江南那邊的地契呢? 她又想起小大夫的家世,他是華夏軍中哪個大戶人家的子弟吧? ……或許不會再見了。 如此這般,九月的時光漸漸過去,十月到來時,曲龍珺鼓起勇氣跟顧大嬸開口辭行,隨后也坦誠了自己的心事——若自己還是當初的瘦馬,受人支配,那被扔在哪里就在哪里活了,可眼下已經不再被人支配,便無法厚顏在這里繼續呆下去,畢竟父親當年是死在小蒼河的,他雖然不堪,為女真人所驅使,但無論如何,也是自己的父親啊。 聽完了這些事情,顧大嬸勸說了她幾遍,待發現無法說服,終于只是建議曲龍珺多久一些時日。如今雖然女真人退了,各地一時間不會起兵戈,但劍門關外也絕不太平,她一個女子,是該多學些東西再走的。 曲龍珺如此又在成都留了半月時光,到得十月十六這日,才跟顧大嬸大哭了一場,準備跟隨安排好的商隊離開。顧大嬸終于哭喪著臉罵她:“你這蠢女子,將來俺們華夏軍打到外頭去了,你莫非又要逃跑,想要做個不食周粟的蠢蛋么。” 曲龍珺從懷中拿出那本《婦女也頂半邊天》的書來:“我如今留下來,便從頭到尾都是受了你們的施舍,若有一天我在外頭也能靠自己活下來,真的能頂半邊天,那便都是靠自己的本領了,我的爹爹或許便能原諒我了啊。” 顧大嬸便又罵了她幾句,隨后與她做了將來一定要回來再看看的約定。 這一刻成都城外的風正卷起遠行的揚塵,胖胖的顧大嬸也不知道為什么,這看似柔弱、習慣了逆來順受的少女才脫了奴籍,便顯出了如此的倔強。但細細想來,這樣的倔強與一度扮成“龍傲天”的小少年,也有著些許的類似。 她依靠過往的技藝,打扮成了樸素而又有些難看的樣子,隨后跟了遠行的商隊啟程。她能寫會算,也已跟商隊掌柜約定好,在途中能夠幫他們打些力所能及的小工。這里或許還有顧大嬸在背后打過的招呼,但無論如何,待離開華夏軍的范圍,她便能因此稍稍有些一技之長了。 馬車咕嚕嚕的,迎著上午的陽光,朝著遠方的山嶺間駛去。曲龍珺站在裝滿貨物的馬車上朝后方招手,漸漸的,站在城門外的顧大嬸終于看不到了,她在車轅上坐下來。 車隊一路向前。 小賤狗啊…… 不知什么時候,似乎有粗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她回過頭,遠遠的,成都城已經在視野中變成一條黑線。她的眼淚陡然又落了下來,許久之后再轉身,視野的前方都是未知的道路,外頭的天地野蠻而兇殘,她是很害怕、很害怕的。 她揉了揉眼睛。 “你才是小賤狗呢……” 微帶更咽的聲音,散在了風里。 …… 十月底,顧大嬸去到張村,將曲龍珺的事情告訴了還在上學的寧忌,寧忌先是目瞪口呆,隨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怎么不攔住她呢!你怎么不攔住她呢!她這下要死在外頭了!她要死在外頭了——” 這天下正是一片亂世,那樣嬌滴滴的女孩子出去了,能夠怎么活著呢?這一點即便在寧忌這里,也是能夠清楚地想到的。 …… 同一時刻,風雪呼號的北方大地,寒冷的上京城。一場權力的博弈,開始出現結果。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