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巳時,團山附近的決戰(zhàn)打響之后,漢中古城以南的陣地上,華夏軍已經擊退了由完顏希尹指揮發(fā)動的兩輪進攻。黑色的硝煙在風中飄蕩,爆炸的熱浪將戰(zhàn)場上的空氣與泥土都炙烤得干燥,人的尸體、戰(zhàn)馬的尸體一片一片地在陣地上堆積開來。 完顏希尹已經察覺到不對。 從團山到漢中之間十余里的距離上,各種小規(guī)模的混亂與廝殺正在陸續(xù)展開,從宗翰本陣出發(fā)往漢中的斥候在路途之中遭到了截殺,漢中城西門附近,兩個華夏軍的連隊再次展開了偷襲城門的作戰(zhàn),在不久前的早晨引起了一波混亂,也令得從西面過來的傳訊士兵無法輕易進城。 但到得這一刻,城墻上升起的熱氣球上,已經能夠隱約觀察到十余里外的戰(zhàn)火與亂局。 巳時三刻,完顏庾赤從漢中城內出來,抵達東南面的女真軍營,向完顏希尹報告西面的訊息時,這邊戰(zhàn)場正處于一撥沖鋒之間的間歇期,完顏希尹騎在戰(zhàn)馬上,聽完了完顏庾赤的說話,與他心中的疑惑相互印證。隨后老人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將決戰(zhàn)地點定在這里,對方將決戰(zhàn)地點定在了團山……”他喃喃地說了一句,隨后將眼睛睜開,望向前方,“你調集城內三千可戰(zhàn)之兵,往西面出城,支援大帥,叮囑城內守將,漢中,可以退讓,讓出一半。” 完顏庾赤愣了愣,隨后,躬身領命,轉頭而去。 老人將手搭上腰間長劍,他這一刻已經完全明白,從早晨開始,他發(fā)動的兩輪猛烈攻勢,對面陣地上的華夏軍戰(zhàn)士,都是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反推回來的。 這樣的戰(zhàn)場上,對手在負隅頑抗時,以少數兵力打退幾波進攻并不奇怪,但真正在希尹腦海中敲打他的,是華夏軍從昨夜到今晨不斷發(fā)動的襲擊,是他們在保留理智的情況下,僅僅留下少數兵力在此的行為。 華夏第七軍,即便整支軍隊都去往西面進攻團山,也不過是一萬多人而已。 有某些東西正在他的腦海中敲打他。 這是從好些年前就已經察覺到的端倪,那是數年以前他第一次將目光投往西北小蒼河時開始萌芽的東西。那支武朝的叛逆軍隊,弒君造反,隨后在董志塬上擊潰了西夏人,他隱約察覺到這是潛在的威脅,是萌芽的壞的種子,雖然在金國龐大的體量下,這顆種子太過微小,但他仍舊派了人過去,招降對方,后來又對其進行了消滅。 小蒼河的頑強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他不曾親去西北,但隨后陸陸續(xù)續(xù)地搜集了那邊的信息,在他一生積累的作戰(zhàn)經驗中,小蒼河所展現出來的許多東西,都讓他感到疑惑。 那支軍隊原本早該崩潰的。 女真人同樣是從極端的逆境中殺出的隊伍,但即便替代入當初阿骨打率領的隊伍,小蒼河都讓人感到迷惑,更何況,兩支軍隊又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 自小蒼河三年大戰(zhàn)結束,婁室、辭不失的犧牲驚醒了宗翰等許多人,他們與希尹一道將西南作為了關注的重點,因而有了這一次的南征。這個時候他們都已經是身經百戰(zhàn)的老將了,有的人或許只在戰(zhàn)場上積累經驗,也有的人熟讀史書、精研兵法。但西南華夏軍所展露出來的樣子,并不存在于任何一部史書或是兵法的記載里。 西南的慘敗經歷,每一次都在拓寬他們的認知,到得與華夏第七軍的決戰(zhàn)展開,他能夠隱約感覺到,某些東西的完全態(tài),已經展露在他的面前。 這些時日以來,這樣的感覺在他的腦海中越來越沉重地敲打他,在提醒著他,他與宗翰面對的,是與過往任何情況都不一樣的狀況——從他們第一次敲開武朝大門時,武朝人心中或許也面臨了類似的訝異,但善戰(zhàn)的北人在許多的史書中都有記載。唯獨這一次,他與宗翰面對的,恐怕是史書之上從來不曾有過的東西。 這樣的潛意識,違和的表象正“咚咚咚”地敲打著他的腦袋。對面早該崩潰了,但是沒有,對面不該這樣作戰(zhàn),但是狀況卻出現了,他無法預料自己的作戰(zhàn)會遭遇的后果。 但除了決戰(zhàn),已經無法可想。 他已經老了。 人們總是在少年時學習,在青年時經歷,到得中年,智者便大致看遍了世上的一切,即便未曾親歷者,也大都能夠舉一反三,就如同在西南寧毅手上興起的格物之學,縱然許多新的東西正在出現,但基本的原理,他總是明白的,那并非不能理解之物。 但這一刻,黑暗的輪廓似乎已經從海底升起來。 咚咚咚—— 他能隱隱約約的聽到這樣的聲音。 但除了決戰(zhàn),他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如果自己能夠盡快地突破漢中南門的華夏軍陣地,就能夠對團山的戰(zhàn)局起到決定性的干涉。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