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天空中風云漫卷,從十虎原的口子上到董志塬后,大地一望無垠。野利荊棘與幾名手下一路奔馳。便聽得東邊隱隱似有雷鳴之聲,他趴在地上聽聲音,從大地傳來的訊息紛亂,好在此時還能見到一些大軍通過的痕跡。一路追尋,陡然間,他看見前方有倒下的戰馬。 鮮血殷紅,地面上插著飛散的箭矢,戰馬被弓矢射中倒下了,它的主人也倒在不遠的地方。身上傷痕數處,臨死之前顯然有一番惡戰——這竟是鐵鷂子副兵騎隊的一員,放眼望去,遠遠的還有尸體。 那又是倒下的鐵鷂子副兵,野利荊棘過去翻身下馬,只見那人胸口被刺中數槍,臉上也被一刀劈下,傷痕凄厲、森然見骨。鐵鷂子主隊固然名震天下,但副兵乃是各個大族精心挑選而出,往往更為彪悍。此人身材高大,手上數處舊傷,從綴滿榮譽的服飾上看,也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也不知遇上了怎樣的敵人,竟被斬成這樣。 而看他們奔行和倒下的方向,分明與先前的大軍行進方向相反。竟是在逃亡? 風聲微顯嗚咽,野利荊棘為心頭的這個想法愣了片刻,回頭看看,卻難以接受。必是有其它緣由,他想。 按照先前訊息傳來的時間推斷,鐵鷂子與對方就算開戰也未有太久。六千鐵鷂子,鐵騎三千,就算遇上數萬大軍,也從不會畏懼,豈有逃亡可能?倒有可能是對方被殺得逃亡,輕騎一路追殺當中被對方反殺了幾人。 他想著必是如此,再度翻身上馬,不久之后,他循著天空中飄蕩的黑塵,尋到了交戰的方向。一路過去,可怖的事實出現在眼前。路上倒下的騎兵愈發多起來,絕大多數都是鐵鷂子的輕騎副兵,遠遠的,戰場的輪廓已經出現。那邊煙塵環繞,眾多的人影還在活動。 附近沒有其它的活人,野利荊棘強壓住心中不祥的感覺,繼續前行。他希望看到大量鐵鷂子活動、打掃戰場的情景,然而,對面的景象,愈發的清晰了…… 尸山血海、倒下的重騎戰馬、無法瞑目的眼睛、那斜斜飄蕩的黑色旗幟、那被人拎在手上的鋼鐵戰盔、人身上、刀尖上滴下的濃稠鮮血。 更遠處的地方,似乎還有一群人正脫下鐵甲,野利荊棘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幕,漫漫原野上,此時都是那從未見過的軍隊,他們在血海里走,也有人朝這邊看了過來。 鐵鷂子在這里進行了一次的沖鋒,陷落了…… 一小隊輕騎朝這邊奔行而來,有什么在腦后敲打他的血管,又像是死死掐住了他的后腦。野利荊棘頭皮發麻,陡然間一勒馬頭:“走!” 他沒命地狂奔起來,要遠離那地獄般的景象…… ************* 砰的一聲,有人將戰馬的尸體推倒在地上,下方被壓住的士兵試圖爬起來,才發現已經被長劍刺穿胸口,釘在地下了。 “娘的!娘的——” 那黑旗軍士兵破口大罵,身體微微的掙扎,兩只手握住了劍柄,旁邊的人也握住了劍柄,有人按住他。有人大喊:“人呢!大夫呢!?快來——” “娘的——”血漸漸從地上那士兵的口中涌出來了。周圍都是狂亂的聲音,煙柱升上天空,擔架奔跑過戰場、跑過一堆堆的尸體,地上的士兵睜著眼睛。直到目光漸漸逝去顏色。不遠處,羅業掀開一名鐵鷂子重騎的頭盔,那騎士竟還能動彈,陡然揮了一劍,羅業一刀捅進他的脖子里。攪了一攪,血噴在他的身體上,直到周圍彌漫起巨大的血腥氣,他才陡然站起,刷的將頭盔拉了下來。 “毛一山!在哪里!廖多亭、廖多亭——” 周圍彌漫著各種各樣的喊聲,在打掃戰場的過程里,有的軍官也在不斷尋找麾下士兵的蹤跡。沒有多少人歡呼,縱然在殺戮和死亡的威脅過后,足以給每個人帶來難以言喻的輕松感,但只有此時此刻。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能做的事情,在這些事情里,感受著某種情緒在心中的落地、扎根。 這一刻,他們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強大,以及勝利的重量。 這重量,來自于身邊每一個人的強大。 對陣鐵鷂子的這場戰斗,在先前有過太多的預期,到戰斗發生,整個過程則太過迅速。對于鐵鷂子來說,在巨大的爆炸里如山崩一般的潰敗讓人毫無心理預期。但對于黑旗軍的士兵來說,后來的碰撞,沒有花俏。若他們不夠強大,即便打亂了鐵鷂子的陣型。他們也吞不下這塊硬骨頭,但最后的那場硬仗,他們是硬生生地將鐵鷂子塞進了自己的胃里。 延州一戰,過于迅速的勝利對他們來說還有些沒有實感,但這一次,眾人感受到的就真正是凝于刀鋒上的實力了。 但同樣付出了代價。一些重騎的最后頑抗造成了黑旗軍士兵不少的傷亡,戰場一側,為了營救深陷泥沼的鐵鷂子主力,常達率領的輕騎對戰場中央發動了狂烈的攻擊。事先被撤下的數門大炮對輕騎造成了可觀的傷亡,但無法改變輕騎的沖勢。劉承宗率領兩千輕騎截斷了對方的沖鋒,雙方近五千騎在戰場側面展開了白熱化的廝殺,最終在少量重騎殺出重圍,部分鐵鷂子投降之后,這支西夏副兵隊伍才崩潰逃散。 對于這些大戶人家的隨從來說,主人若然死去,他們活著往往比死更慘,因此這些人的抵抗意志,比鐵鷂子的主力甚至要更為頑強。 但無論從哪個層面上來說,這一戰里,黑旗軍都正面壓住了鐵鷂子,無論是主戰場上的混戰還是側面騎兵的瘋狂廝殺,黑旗軍士兵在高度的組織紀律下表現出來的戰斗力與侵略性,都強過了這支西夏賴以成名的重騎。 搖搖晃晃地,毛一山從血泊里爬起來,感到胸口在疼。混戰之中,他與侯五等人組成陣列與重騎廝殺,一匹落單的騎兵從側面殺來時,毛一山抓起盾牌從側面撞了上去,整個人被撞飛了,到得此時,方才醒來。 身邊有倒下的戰友,腦袋有點嗡嗡的響,好一陣子,響聲才停下來。他舉步前行,看見身邊走的都是戰友:“怎么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