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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參與談判的武朝官們來說，此時的金人，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謙和的起事團體了。他們忘記了這一向以來武人對遼人的牽制，由于一系列的勝利而變得倨傲。而對于金人來說，武朝在北伐一事上的遲緩。包括一向以來的敗績，已經(jīng)讓他們由困惑逐漸轉(zhuǎn)為輕視。雖然金人核心的一部分例如完顏希尹等人仍舊對武朝底蘊持有敬意，但大部分人，已經(jīng)開始不將這個南面的朝廷當成一回事了。

    當然，女真人的數(shù)目并不多，在迅速吞下大半個遼國之后，就已經(jīng)稍稍放緩了步伐，開始享受手頭上的進項——他們是沒什么必要去打武朝的。但武朝過來索要燕云十州時，卻可以不給。

    這樣的拖延令得武朝朝堂大部分支持北伐的官員都開始著急，去年年底，童貫等人做主以增加百萬歲幣為條件，買回了燕京以及涿、易、檀、順、景、薊等州，此時朝廷的吹捧和封賞還在不斷下來，但接下來的談判。已經(jīng)陷入了僵局。

    剩余的幾州，女真人怎么都懶得給了，甚至于女真人目前已經(jīng)有了一種說法：你們打不過遼人，后來就向他們進貢。現(xiàn)在不妨我們在邊界上擺開打一打，我們?nèi)羰勤A了，你們再多加歲幣，你們?nèi)绻苴A，就把歲幣贏回去怎么樣？

    為了維持勝績，童貫等人已經(jīng)籌集了五千萬貫以上的財產(chǎn)，開始逐步地向女真人買城，同時向南方宣布：“這是我們自己打下來的。”一方面是童貫等人的“勝績”，另一方面是女真人的出爾反爾，皇帝周喆開始在京城下命令，很不爽地表示對女真人要“強硬一點”，這一下，便令得在北方做事的人左右為難了。

    但真正為難的，并非童貫這批大員，他們還有錢，空城也好殘城也罷，總之可以繼續(xù)買。如今駐扎北面的郭藥師等人，才真正的與女真人起了摩擦。摩擦的緣由，在于州交割前的協(xié)議。

    為了先將功勞收回手，童貫等人與金人簽訂的協(xié)議上約定的，不僅僅是武朝要給金人的百萬歲幣，此外童貫承諾，在交割州的同時，金人可以將州上所有的金帛女官紳富戶全都掠走——童貫根本無所謂交割過來的地方上有沒有人，只要地方到手，功勞就到了。

    女真缺人，但本身能夠發(fā)動的余力也有限，開始從這一地區(qū)的官紳富戶開始掃蕩起來，他們首要錢財，而后多少抓些壯丁。另一方面，郭藥師在進京受賞之前就已經(jīng)意識到手下兵力的重要，交割的過程，叮囑了手下開始四處搜刮平民當兵，于是在接下來幾個月里，武、金、遼三方的這條模糊邊界線上發(fā)生的事情，變成了“死也不過雁門關”這條諺語的真實寫照。

    金人從富戶開始刮起，常勝軍征的則多是貧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郭藥師為了避免摩擦刻意為之。但無論如何，當兩邊開始接觸，摩擦就一定會有。金人那邊幾度挑釁——他們倒也不至于這個時候就真的找武朝打一架——郭藥師這邊也數(shù)度隱忍，此時談判還在進行，武朝官員不斷交涉歸還十州事宜，女真人根本懶得搭理，當女真那邊因為摩擦惱起來，以王安為首的官，又得過去交涉、調(diào)節(jié)、道歉。至于民間，則處處家破人亡，早已民不聊生。

    對于這樣的狀態(tài)，南面的許多人，都是清楚的，其就包括秦嗣源、寧毅這一批人。最終密偵司這邊的態(tài)度也很簡單：全力支援郭藥師，當郭藥師向武朝要錢、要兵器、要保障后勤，相府這邊進行了全力的支援。而郭藥師的不斷抓丁擴軍，倒是令得一部分進入軍隊的人多少有了活路。

    而官那邊，王安等人也是郁悶的，武朝向來是官節(jié)制武官，但到了這里，不僅事事要看郭藥師的臉色，要給金人賠不是。他這樣的“父母官”，在混亂的大局之下，也顯得極其難堪。

    作為能夠被派來這里的官員，他們倒也不是沒有絲毫節(jié)操或者能力，為一地父母，自然要保境安民。但治下此時已經(jīng)怨氣沖天，偏偏他們連伸手去管的能力都沒有——郭藥師的常勝軍也是給他們添麻煩的因素，在王安眼里，郭藥師這人專斷跋扈，抓起壯丁來毫無人性，他四處搜刮錢物，送給各種官員。雖然送給自己也不能不接，但這也更加加深了他對郭藥師的惡感：結(jié)交朋黨以利驅(qū)人的小人！

    這一切或許也只能歸結(jié)于：他根本沒辦法管束郭藥師這個眼下的大紅人，還得賠著一張笑臉，作為一個官，原本北上是為了建功立業(yè)，可現(xiàn)在……這官當?shù)靡蔡珱]意思了！

    月，緊張的氣氛在這種背景下席卷而來。

    自燕京被破之后，遼國已經(jīng)陷入茍延殘喘的境地。天祚帝流亡，耶律大石等遼國柱石或流散或西逃。正月里，就在郭藥師進京受賞的時候，北院大王蕭干自立為帝，聚攏遼國部眾建立大奚國。蕭干這人雄才大略，幾度拒金人于陣前，能打金人的將領。打武人就更別說了，郭藥師當初創(chuàng)辦怨軍原本就歸他節(jié)制，燕京一戰(zhàn)，也是他及時殺回。郭藥師等人幾乎死在他手上，對他頗有陰影。到了月，由于缺糧，蕭干終于再度對武朝這邊下手，出兵盧龍嶺，不多時便摧枯拉朽般的破了景州，直逼而來。

    氣氛肅殺。

    此時的武朝，雖然打著北伐的名義，能打的部隊卻未必有多少，尤其是在蕭干這種可以與女真人打擂臺的將領面前，所有人都是心頭惴惴。此時的常勝軍已經(jīng)擴充至五萬人，卻仍舊還在訓練當，而其麾下鄉(xiāng)兵——也就是可以動員的民兵——號稱三十萬之眾，在各方的催促下，當月旬，與郭藥師同為常勝軍一部將領的張令徽、劉舜仁所部開撥，迎擊蕭干。

    而后，蕭干于石門鎮(zhèn)打破張令徽、劉舜仁，轉(zhuǎn)眼間，攻陷薊州。

    這是真正的兵兇戰(zhàn)危了，此時大將軍童貫已經(jīng)回京受賞，幾度發(fā)斥責王安、郭藥師，與此同時，他們聯(lián)絡金人，開始游說對方打敗蕭干，順便將蕭干交給武朝。這一交易內(nèi)容在金人內(nèi)部一度成為笑柄。

    七月旬，秋天已經(jīng)到了，綿綿的暑熱似乎還未褪去。京城之，許多大員都在為南北災情的事情忙個不停，而在這樣的空隙間，許多人的閑談，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望向北邊，包括秦嗣源、寧毅、堯祖年等人，也是如此。

    同樣的時刻，燕云十州上，一個名叫腰鋪的地方，郭藥師麾下的大軍終于開撥來到這里，他的前軍，開始與蕭干對峙起來。

    郭藥師騎在馬上，遠遠的望著屬于蕭干的那面火紅大旗，表情已經(jīng)變得沉默而堅毅。他想起的是兩年多以前第一次見到蕭干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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