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大結局(六)-《錦衣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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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乩館。
夜來風大,樹木在風中搖曳不停,無乩院里那一個專門為大黑造的“黑煞府”木門洞開著,被冷風吹得來回扇動,打得啪啪作響。
黑煞府的狗主人沒有睡在這里。
回京這些天,大黑都睡在趙胤身邊。
一個床上,一個床下。
大黑像一個監督的工頭,同趙胤寸步不離,尤其是有宋阿拾在的時候,那雙狗眼時常虎視眈眈,好像生怕趙胤被人搶了去似的。
有時候,大黑會將前蹄搭在床沿看合著眼做噩夢的趙胤,然后跳上床去,對著他的臉親吻幾下,以示安慰。有時候,趙胤實在難以入眠,會拍拍身側,示意大黑跳上來陪他。
以前時雍在的時候,趙胤是不許大黑跳上床的,現在他也不避諱了。當然,大黑更不避諱,一旦開了這個頭,便時常跳上去,心安理得地睡在趙胤身邊。
這天風大,房間里的燈火,早已熄滅,光線昏暗得看不清人臉。
趙胤躺在床上,旁邊躺著趴臥的大黑。
一人一狗,各自有各自的被子,互不相擾。
影影綽綽間,趙胤仿佛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王爺!”
趙胤有太久沒有聽到過時雍的聲音,太久沒有看過她恣意的笑意,想念得竟是要發狂了一般……
他伸出手去,想將那如花笑顏攬入懷里。
“時雍。”
撲!
眼前光線突然一變。
大紅的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時雍慢慢地坐在床邊,一身喜服鋪了一床,垂懸出曼妙的弧度,姿態悠飏。
趙胤恍恍惚惚,耳邊突然想起一聲爽朗的笑。
“侯爺好生福氣,娶了這么一個小媳婦,長得這么水靈嬌美,怪不得要當寶似的寵著……”
“催妝詩。佳人玉面小酥腰,翡翠羅裙云鬢搖……”
今日她打扮得好生嬌俏,與她催妝畫的樣子一般模樣,大紅的喜服襯得她顏色更好。膚若凝脂腰若柳,只恨長夜非良宵。
“喜娘,快些坐福撒帳吃子孫餃子吧。”
笑鬧聲一道賽過一道,十分歡喜。
趙胤的腦子混亂,不知是夢是醒,今夕何夕。
眼前的兩個新人,并排而坐,男人將大紅的衣襟壓在時雍的喜服上。
夢里的趙胤不知自己是如何坐下去的,只覺得那一份漫不經心里,有掩埋極深的緊張。坐帳是男人想在婚后壓女人一頭,可他內心卻十分清楚,這個女人壓不住。她不遵禮教,不服管,更不懂男尊女卑。趙胤知道她的心里恨極了自己,卻不露半分生氣,似笑非笑地任由夫人小姐們圍觀,狀若溫順地坐著,看著花生紅棗桂圓蓮子撒落一床。
“一顆花生一粒棗,榮華富貴萬年長。”
“男才女貌是佳偶,合歡床上影成雙。”
金樽玉液合巹酒,二人相對而視,目光復雜而微妙,趙胤看著她一臉重彩的妝容上睫毛在輕輕地顫動,他將手臂繞過她的,閉上眼一飲而盡
“共飲合巹酒,同睡鴛鴦帳。兩姓成一家,金玉又滿堂。好一對般配的小夫妻。”
趙胤分不清是誰在喜逐顏開地說話,打趣他們。
洞房花燭夜的場景像一幀幀畫在他腦子里快速地放映,不知道什么時候,洞房里只剩下他二人了。
時雍就那樣平靜地站在他的面前,“我為你更衣。”
“沒人教過你規矩么?”
那冷漠的語氣讓夢里的男人淌了一頭的冷汗,他怎么會,怎么敢那樣對時雍說話?趙胤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夢里的自己,一顆心焦灼難熬,很想伸手把那個人撥開,卻拂之不動。
“雖為夫妻,仍有尊卑。在夫君面前,當如何自稱?”
“侯爺,記得你答應我的三個條件嗎?侯爺重諾,怎能反悔?”
“你在本座面前撒了多少謊,是要我提醒你么?”
“侯爺就不曾騙我嗎?”
“不曾。”
“對雍人園的誅殺令,侯爺當真不知情?”
雍人園?那是時雍心里頭的一道疤啊。
趙胤心里鼓噪不停,心里想著:絕對不能說話來傷害她,一定要和她好生解釋,讓她知曉事情的前因后果——
“雍人園悖逆朝廷,死有余辜。”
不!這么絕情的話,他怎么會說出口來?
“時雍。你是不是很得意?”
“時雍,你贏了。”
“時雍,你真是不怕死。”
“本座舍不得你死,卻能讓你換個死法。”
一道裊裊的輕香從銅爐里慢慢飄蕩而出,洞房花燭夜,山雨欲來風滿樓。
喜帳下,慵懶嬌媚的女子嘴帶譏誚,黑眸晶亮如有光,一身雪肌弱骨惹人愛憐,一把細腰不盈一握卻撩得他心如火燒。他整個人都快要燃燒起來,恨不得撕碎了她……
可那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可惡又無辜。
趙胤什么都想不起來,只想要把人抱入懷里,好好地愛憐一番,一解相思之苦……
“阿拾,你這個沒心肝的,可知爺有多想你?”
“你是去了哪里?”
一股熟悉的熱浪涌上脊背,仿佛快要爆炸了一般,攪得趙胤腦海里天翻地覆,他激烈地抱緊她,忘情、忘我,低低地喘息著告訴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
“做什么這樣看我?”
“好看。”
趙胤不知何時沉入的溫柔鄉,愛、恨、癡、纏在眼前一一掠過,最后全剩空白,以及無邊無際的欲夢,伴著他沉沉浮浮,一會上天一會入地,恨不得就這般死在她身上……
如此旖旎的夢境里,他忽又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漫天的大火席卷著皇城,火苗像魔鬼的舌頭般瘋狂地焚盡萬物。
趙胤看到時雍就在火中,朝他張開雙臂,祈求他相救。她嫣紅的小嘴一張一合,在無聲地呼喊,說“救我”。趙胤拔出了繡春刀,騰空躍起,想要斬開烈焰,將時雍從火中撈出來……可惜,無論他如何努力,一次又一次被火焰彈回,直到眼睜睜看著那鋪天蓋地的火焰將時雍吞噬……
“阿拾!”
“時雍!”
“阿拾!”
趙胤大聲喊叫,嘴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烈焰中的女人那雙眼,一直看著他,絕望的、無助的、乞求的……漸漸被火焰吞噬,再也不見。
“阿拾——”
他的妻。
怎可不見?
趙胤站在烈焰面前,發現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時變成了喜袍,大紅的喜色像浸潤的鮮血,帶著灼熱的炙烤,仿佛隨時要將他卷入火中——
是他對不起阿拾,是他害了她。
趙胤的心仿若被火焰燒穿了一個大洞,疼痛至此——
“王爺。”
門扉被敲得沙沙作響。
“王爺,奴婢有話要說——”
謝放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嘆息一聲。
“你別敲了,有什么事,待王爺醒來再說吧。”
宋阿拾眉頭拉下,表情是說不出的凄惶,她哀哀地看著謝放。
“謝大哥,就讓我同王爺說句話吧,再不說,我怕我……沒有機會了。”
“王爺!王爺!”
她見謝放不答,又緊張地上前拍門。
謝放余光瞄著她,心里微微發沉。這位姑娘在府里安靜了這么久,今日突然就發作了?
怕不是瘋了吧?
謝放看著她,低聲規勸。
“你先回吧,待王爺醒來,我差人叫你……”
宋阿拾不理會她,仍然執意地拍打著門。
“王爺!奴婢有話要說。請你準允奴婢進來說話——”
自時雍離去,趙胤已習慣一個人獨睡,也習慣了早起。因此這個時辰還沒有起身的事情,并不常見。
被敲門聲吵醒,趙胤扶著額際,頭痛欲裂。
“誰人在外面?”
謝放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宋阿拾已然搶在前面。
“王爺,是我。我有話要同你說。”
這些日子,宋阿拾看著趙胤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和從前沒有任何區別。在她心里的趙胤,是過去那個鐵血狠辣的錦衣衛指揮使,五軍大都督,殺人如麻,冷酷不近人。宋阿拾的意識里也沒有任何與趙胤的情分,更別提什么恩愛纏綿。因此,趙胤對眼前的宋阿拾而言,是如同上官與噩夢般的存在,是一個不敢輕易觸碰的男人——
害怕,且畏懼。
趙胤看著千工床的帳頂,還沒有從那個混亂的夢里徹底地蘇醒過來,一個人安靜地坐了片刻,起身去洗臉,這才發現臉頰有水漬的痕跡。
趙胤拉了拉身上寢衣,走到銅鏡跟前……
鏡中倒映的不是他,而是時雍手拿發梳,輕拆云鬢,莞爾帶笑的俏模樣。
何處是她?
何處又不是她?
處處是她。
趙胤沉默片刻,換身衣裳,出口時嗓子低啞不堪。
“進來。”
宋阿拾是第一次來到趙胤的臥房,以前她是不被獲準入內的。此時,趙胤已經整理好情緒,一本正經地端坐在椅子上。
“奴婢參見殿下……”
“免禮。”趙胤輕輕抬手,不去看她的臉,聲音低沉平淡,“有什么話,你直說便是。”
宋阿拾回頭,看了看跟她一起進來的謝放。
謝放尷尬地抿了抿嘴,望向趙胤。
趙胤明白宋阿拾的意思,皺了皺眉頭,朝謝放使了個眼神,“你先下去。”
“是。”謝放默默地退了出去,合上房門。
趙胤面不改色地看著宋阿拾,仿佛在等著她開口。
“王爺。”
宋阿拾什么都不說,率先給趙胤跪下了。
“奴婢求你,救救奴婢。”見趙胤不動聲色,宋阿拾巴巴地望著他,跪行到他的面前,“請王爺看在奴婢以前也曾為殿下施針療傷、為殿下做事的份上,救奴婢一命。”
這段日子,趙胤始終避著宋阿拾,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可她這樣突然求見,說這些話,比平常相見更是令人為難。趙胤不忍看她這般跪在面前,多看一眼,便仿佛能聽到時雍的控訴。
趙胤道:“你起來說話。”
宋阿拾搖頭,咬了咬唇角,“王爺不應,奴婢便不起。”
趙胤擰眉凝視,“你到底要如何?”
“奴婢不想死。”宋阿拾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奴婢知道王爺要去天壽山啟陵,知道王爺啟陵的目的是為了喚魂——”
說到這里,她已然紅了眼圈。
“王爺有沒有想過?她回來了,奴婢該去何處?”
趙胤沉默不答。
“所有人都說她好,都在懷念她。我想,她確實是好的。可螻蟻尚且偷生,阿拾不想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所,求王爺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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