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長時間在鄉鎮工作,沒有綜合部門工作經歷,梁健對公文的理解,都只是停留在具體起草的層面。..公文里的頭頭道道,他并不十分理解。他也多次聽人講,在鄉鎮打打殺殺很重要,在機關里文字材料很重要。為此,梁健很想聽聽馮豐關于文字材料的說法。 馮豐在文字材料上雖然算不上頂尖高手,但在省直機關,也起碼是中上水平。他當初被省委組織部長看中,被選為貼身秘書,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文字綜合能力強。作了貼身秘書,反而不太寫材料,做得大部分都是端茶泡水、聯系協調等工作,但文字材料的能力是一條硬杠杠,達不到這個要求,就沒有資格。畢竟組織部在所有機關中,對文字材料的要求非常嚴格,除了省委辦公廳,恐怕就數組織部了。 馮豐在這方面有著引以為豪的優勢,又加上今天喝了酒,談性十足:“在機關里的文字,很有講究,但萬變不離其宗,那就是找準切入點,引起領導的注意非常重要。這方面其實跟新聞媒體有相近之處,報紙媒體的文字是為了抓住大眾的眼球,而在機關里的文字卻是為抓住領導的眼球。抓住領導的眼球,有兩個辦法,一是關心領導說過的,二是關心領導的領導說過的。關心領導說過的,那么你扮演的就是領導話語加工者和提煉者的角色,領導平時工作中,總是會有些靈感,隨口就說出來了。但領導平時很忙,沒空去記錄這些靈感,這些靈感稍縱即逝,說過的話也消散在空氣中,當某一天領導想起來要用,卻不知去向了,領導平時應酬多,喝酒多,記憶力下降,那些靈感也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免可惜,悔之晚矣。如果這個時候,你把你記錄的領導的話,整理好了拿出來,交給領導一份,他看到自己的思想成果已經結晶為文字、成形于書面,心里是不是會萬分高興?” 梁健說:“那肯定的。這是第一種,關心領導說過的,那么第二種,關心領導的領導說過的,又是怎么講呢?” 馮豐見梁健聽得入神、求知若渴,非常滿意。自從不再做省委組織部長的秘書,馮豐在省直機關已經沒有人如此認真聽他說話了,今天梁健對他所說表示這么大的興趣,讓馮豐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這比喝酒、抽煙和美人捶背更讓他感到心靈的滿足。馮豐興致勃勃繼續說道:“關心領導的領導說過的,其實就是吃透上級的精神。什么是上級,對于普通人來說,仿佛是非常抽象的存在,我們稱為組織或者上級黨委政府,可是對于你的領導來說,上級并不是抽象的,恰恰相反,是非常具體化、非常個性化,說白了就是某一位領導,說得更透徹一點,就是決定他進退留轉的那位領導。所以,你說,該不該關心,你領導的領導所說的話呢?” 梁健覺得馮豐所說真是很有道理,就說:“應該關心。”馮豐說:“有時候,你甚至要比領導本身更關心領導的領導所說所做,這樣你才能提醒領導,在具體行文之中,將那層意思表達進去,領導肯定會眼睛一亮,稱贊你態度認真、心思縝密,發揮好了參謀助手作用!” 梁健說:“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這些都是在處理與大領導的關系中,能夠發揮重要作用。可我如今接觸的層面,最高也只是區委書記,這些功夫恐怕還派不上用場。” 馮豐說:“錯了!當然派得上用場。比如,你這張紙上,寫著你發現的長湖區干部隊伍建設方面的三個問題,我念念啊,一是隊伍結構不合理,年輕干部培養脫節;二是重要崗位干部缺乏交流調動,有固化危險;三是干部隊伍的積極性沒有充分調動,干部潛能沒發揮好。你看到的問題應該說,不是不透徹,可如果我們的文章就按照這個寫上去,文章不一定登,領導也不一定看。” 梁健原以為,自己的這幾條該是看到比較透徹的幾條了,馮豐先前還說,如果圍繞這個方面的問題,肯定會有一番影響,這會怎么又說不行了?梁健疑惑地問:“怎么說?” 馮豐說:“我先說文章為什么不一定登?那是因為在黨建研究上刊登文章,這篇文章必須有一定的獨特性。什么是獨特性呢?就是主編覺得,這篇文章對他有用。可你剛才列出的三個問題,是真正的問題,但也是長湖區自己的問題,在面上可能有一定的普遍性,既然有普遍性,那么主編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稿子,而不是其他地方的稿子呢?所以,如果單單這是有些普遍性的問題,還不足以讓主編一定要刊登你的稿子。” 梁健問道:“那么,主編怎么才能確保刊登我們的文章?” 馮豐說:“這就涉及到,剛才我說的內容了。你要考慮領導說的、想的,或者你考慮領導的領導說的、想的。如果你能把這篇文章,與省委某位對主編有重要影響的重要領導的意思結合起來,成為貫徹這位領導指示的文章,那么主編肯定就求之不得,恨不得馬上刊登你的文章。”梁健算是明白了:“主編就可以拿這篇文章,去拍那位省領導的馬屁!” 馮豐說:“你說的直了!另外,我再說,領導不一定看的問題。如果你的文章反映的只是長湖區一個地區的問題,那么領導為什么要關心呢?因為一個地區的干部問題,是一個地區的黨委主要負責人管的事情,上面的領導怎么會對下面一個地區的那些干部問題感興趣呢?”梁健說:“領導不是都說,很關心基層嗎?”馮豐說:“這你就天真了,如果一個領導特別關注一個問題,那么這個問題肯定是與領導本人有關的問題。領導都很忙,精力有限,如果是與他無關的問題,或者不怎么相關的問題,他壓根連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所以說,只有把長湖區的問題,變成領導也正好關注的問題,那才能引起領導的關注!” 梁健聽了馮豐的這番話,還真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一直以來在基層工作,對于上級的思維方式都沒有深入接觸。原本以為省里用基層一篇文章,或者做一個報道,只是覺得這個事情本事有意思這么簡單,沒想到背后還有那么多道道。原本以為,領導一個批示,就是對基層工作的認可,沒想到一個批示當中反應的卻是領導的思路和利益所在。這真應了一句話: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梁健說:“我聽出來,你說得都有道理。可你也知道,我是區里的干部,理論層次也不高,特別是對省委領導的意圖更加不了解。我會的也是就事論事而已,你剛才說的,如何把我關心的問題變成領導關注的問題,讓我有黔驢技窮的感覺!” 馮豐笑了,隔著茶幾拍了拍梁健的肩膀,說:“梁弟,這些你都不用擔心,你只要再提供一些材料給我,這篇文章我去寫,到時候我們一起署名,第一作者寫你!” 梁健雙手握拳,表示感謝:“馮主任,這怎么敢當,第一作者肯定是寫你的!”馮豐說:“別再客氣了,我心里有數。說實在的,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兄弟做的事情,我肯定要全力以赴的做好!” 說到這里,梁健覺得自己差不多該走了。于是,他起身說:“馮主任,時間也不早,你在鏡州忙了一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賓館有早餐,中午前車子會送過來,你等我過來一起吃個中飯再走。” 馮豐連說“感謝”,送梁健出房間。 第二天一早,梁健先去上班。到中午十一點左右,在4 店上班的朋友打來電話,說車子已經好了,是直接開到賓館,還是如何?梁健這天正好沒開車,就讓朋友把車直接開到區里,然后他開著車到了鏡州賓館。 馮豐已經出去轉過一圈回來,看到車子已經修好,就問梁健多少錢。梁健說:“都是兄弟,還要什么錢啊!我的兄弟在4店也是修理部的管理人員了,他只是給車換了幾個小件,也沒向我要錢!”馮豐說:“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梁健說:“再客氣就見外了!我陪你去吃點鏡州的小吃。” 市里的很多會議都安排在鏡州賓館。梁健陪著馮豐從一樓大廳出來時,正好有一輛車停在大廳外平臺上,車門打開,出來的竟然是朱庸良。 朱庸良見梁健和馮豐一起走出賓館,眼睛不由皺了起來。梁健說了聲“朱部長”。朱庸良只是點了點頭,看向馮豐。 馮豐卻不看朱庸良,就當沒看見,向外大踏步走去。朱庸良朝馮豐看了一會,才返身進入賓館開會去了。梁健心想,這個馮豐還是有些個性的。 朱庸良開會的時候,心里還在想馮豐的表情,暗道“一個過氣的秘書,還敢對我視而不見!”這都得怪梁健。肯定是梁健不通過自己,擅自接待了馮豐,搞得這個馮豐現在不要看我。 朱庸良暫離了會場,打電話給李菊:“你知道,梁健有沒在鏡州賓館訂過房間?”李菊問了方羽,說有。朱庸良說:“這次梁部長訂房間,都沒有通過我,這個房間讓他自己付錢,我們部里不接待!”李菊把朱庸良的意思,告訴了方羽。 方羽說:“副部長訂房間,本來就沒有規定一定要報告朱部長的。”李菊沒好氣的說:“朱部長這么要求的,自然就按照朱部長的要求辦。你打電話給梁部長,解釋一下!”方羽堅持說:“這怎么解釋,本來就沒有這樣的規定,副部長以上訂一個普通標準間,只要跟辦公室說一聲便是了,以前也都是這么做的!” 李菊說:“從現在開始,只要朱部長不同意的,就不給訂房間。你清楚了嘛?”方羽說:“那么也要從下次才開始!”李菊說:“你不打,那么只能我來打了!”方羽也不再理她,她在工作中掌握一個原則,只要是文件或者制度有規定的,她都會去做好,如果沒有的,只是憑領導的個人意志,那么就素不奉陪。為此,李菊也不好拿她怎么辦。 李菊一想,自己去做這個難人,也覺無趣。就打了個電話給鏡州賓館前臺,說取消區委組織部在那邊訂的房間,要客人自己掏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