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成是非撅著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了想之后說道, “其實(shí)我仔細(xì)想了想,還是覺得古怪,他要是想借錢,之前元大哥問他的時候,他為何不開口?不過后來看他那樣,好似真的很需要錢。我又想幫他,可不知道如何去幫。然后我又不明白,他為何說借,要知道,這樣的相遇,如何算得上借呢?那不就是要么?” 張仲謙看著成是非,正色說道, “小非,你從小在平南城中長大,所見可憐人,最多也就是城中的乞丐了吧。你姐夫我出門在外,走南闖北,見得可就多了。有句詩說得好,時人不識農(nóng)家苦,將謂田中谷自生。你別看士農(nóng)工商說得這么好聽,雖然我們商人地位不高,但是日子其實(shí)要過得比農(nóng)人好上太多。農(nóng)人大都靠天吃飯,可這年景可不都是年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一場大旱,一次大水便能讓許多人熬不過去。” 元夕在旁也仔細(xì)聽著,雖然師父與他講過天下人的生活,也說過人間疾苦,但是師父講得不多,只說等他將來有機(jī)會自己親眼見到了,才能感受得到那種言語表達(dá)不出來的情緒。 憂他人之苦,愁他人之命。 元夕不懂,他人之憂愁,苦命又與我何干?這與師父講給他的道理好似背道而馳。 師父便與他說了一句圣人說過的話, 窮則獨(dú)善其身,達(dá)則兼濟(jì)天下。 獨(dú)善其身也好,兼濟(jì)天下也罷,你所得到的,未必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易。心靈上的所得,不也是自己付出所換回來的東西么? 至于種田一事,他還是很清楚的,但是農(nóng)人是否苦,他則感受不大,因?yàn)樗谔煊萆竭@些年,王李莊每年的收成都很不錯,而他用那些山雞野兔換米的時候,誰家都是有余糧的。 張仲謙繼續(xù)說道, “你姐夫我是個商人,很多讀書人認(rèn)為商人重利,為何會如此?因?yàn)槲覀冏鲑I賣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也就是所謂的利。可是仔細(xì)想想,農(nóng)人耕種,不也是為了收成么?這難道不是利?讀書人,口里說著憂國憂民,依我看,若是不給他們那么多俸祿,吃不飽飯的時候,誰還去憂國憂民?不還得先考慮自己不被餓死?” 看了眼元夕,張仲謙說道, “讓元公子見笑了,說了些題外之言。” 元夕搖搖頭說道, “我覺得張公子說得很有道理,師父與我說過,萬事萬物,首先要求得一個活著,填飽了自己的肚子才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如果一個人連肚子都填不飽,便要求他去做一個圣人,這是很不對的一個想法。反正至少我是這么覺得,人得先活著吧。” 張仲謙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成是非說道, “小非,剛剛元公子說的,至少得先活著。你想,天下窮人何其多?不是我張仲謙看到了,給個幾兩銀子就能解決的。錢給出去很容易,但是給出去之后,能帶來什么樣的影響,或者結(jié)果,那才是真值得想一想的。有句話說得好,叫救急不救窮便是這個理兒。那位叫陳歲歲的少年,恐怕是想著如果我們的人不講理,上去傷了他,他便由著自己受傷要些損失吧。” 說到這他轉(zhuǎn)頭問向元夕, “是這樣吧?元公子。” 元夕點(diǎn)點(diǎn)說道, “怕是如此,,剛剛你們二人也看到了,他取樹皮的時候,指力不錯。這陳歲歲雖說功力不錯,卻并未仗力為惡,這便是我愿意幫助他的原因。” 這時成是非開口說道, “元大哥,那你豈不是破壞了陳歲歲的計(jì)劃?” 元夕說道, “此法雖說他能占些理,可終究不是正途,況且咱們的商隊(duì),我也不想這種不講理的事情出現(xiàn)。” 張仲謙跟著說道, “此事在我,是我叮囑得不夠,回頭我再交代一下。” 說完他繼續(xù)說道, “再說回那個陳歲歲,按照元公子的說法,他沒有上來劫車,又或者行偷竊之事,已是好事。有句話叫什么,窮生惡膽,富生良心。咱先不說富生良心對不對,畢竟還有句話叫做為富不仁。單說這窮生惡膽,這并不是說窮是一個人的罪。而是說當(dāng)一個人生活困苦到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為了活下去,便會為了這個‘活著’二字,不顧一切。或打家劫舍,攔路搶劫,或干些順手牽羊,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又或者賣兒賣女,人不當(dāng)人。小非,你想想,這其中所謂的惡有區(qū)別么?” 成是非想了想,然后說道, “有,賣兒賣女無人罵,偷雞摸狗人人打,打家劫舍怕咬牙。” 張仲謙笑道, “說得還挺押韻,不過確實(shí)是這么回事。” 然后問元夕, “元公子怎么看?” 元夕說道, “如果用善惡劃分的話,那便都是惡,沒有什么區(qū)別。惡便是惡,何來大小之分。師父與我講善惡的時候,說過,所謂大小之分,不過是世人內(nèi)心所能容忍的尺度罷了。賣兒賣女,對他人而言,與之又有何關(guān)?可對于被賣的孩子而言呢?窮者說,找個好人家,還能吃飽飯,而富人花了錢,心安理得,還有人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件善事。這件事我不是被賣的孩子,我不多說,不過我想,但凡可以的話,沒人愿意賣兒賣女吧。” 張仲謙看了眼元夕,沒有說話,不是元夕說得沒道理,而是他確實(shí)見過,不把親閨女當(dāng)己所出的狠心父母。 這人心百種,總有些大體和個例不是。 元夕繼續(xù)說道, “至于偷雞摸狗也好,打家劫舍也罷,不過是前面的損失小了些,受害者能背地里罵上幾句,而遭受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的那些受害者多是損失慘重,甚至有性命之憂,所以謂之大惡,最是不容,也是最怕。” 元夕看向成是非,然后問道, “小非,如果給你一身本事,而你吃不飽飯,沒辦法,你會怎么做?” 不等成是非回答,他又問道, “如果你的本事不足以逃脫官府的追查,而偷東西,更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你會怎么做?如果你沒有本事,偷也偷不了,就剩一身力氣呢?可沒有田給你種,你會去要么?” 成是非沒有回答,但他自己在思考。 元夕說道, “我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是不愿意去做那大家都為之唾棄之事。而當(dāng)別無選擇的時候,便是兩害相較取其輕。可是一旦步入那一步之后呢?心中會如何想?會不會有一次之后再有第二次?久而久之便是習(xí)慣了?忘記了心中的愧疚與不安?那陳歲歲,我相信他的內(nèi)心里是很抗拒這件事的。” 張仲謙接著說道, “確實(shí)如此,當(dāng)他說出那個借字的時候,對他而言其實(shí)比上一個要字要好上許多。小非,你也許覺得于我們而言,借和要好似一樣,可是你細(xì)想一下,咱們平南城中的乞丐是如何乞討的?古人有不食嗟來之食的典故。人吶,都是有自尊心的。光是一個‘借錢’二字,那陳歲歲說出來是何其艱難。在自尊與母親的病重面前,他選擇了退讓。所以我借錢給他,便是救急。小非,給與借是不同的,雖然我的的確確沒想著他能還,或者要他還。” 成是非想到元大哥與陳歲歲的對話,然后抬頭問道,“元大哥,你是不是想要幫他來著?” 元夕笑了一下,然后說道, “我不過是在講道理罷了,我認(rèn)識他了,便可以借錢給他,至于要不要他還是我的事,他想不想還,是他的事,對吧,張公子。” 張仲謙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拿起那塊樹皮說道, “這個特殊的借據(jù)我還得好好保存著。” 成是非一臉不解,開口問道, “姐夫,怎么?你還真打算回來的時候管他要錢?” 張仲謙笑道, “當(dāng)然不是,咱們歸來的時候,哪有時間去什么陶家堡,還不夠費(fèi)時的呢。之前我說過,商人重利,事實(shí)上,對于商者而言,信才是最重要的品質(zhì)。但凡做買賣的,都愛與誠信者打交道。這樣才能你來我往,互惠互利。而失信之人,可能一時占得蠅頭小利,其實(shí)是有失人心,做不成大買賣的。這張借據(jù),算是一個信的憑據(jù)吧,是他陳歲歲的信,更是我張仲謙的信。” 元夕看了張仲謙一眼,沒有說話,不過心中對他的好感,更提高了幾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