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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行舟自問能給柳娘子做的，只有這些了。

    至于柳眠棠會怎么想，崔行舟倒是沒有深思。

    不過有句俗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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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如表妹廉苪蘭，雖然平日里也顯得愛極了他的樣子，可一旦知道他可能有去無回，便也打起了另一副算盤，給自己留下萬全的后路。

    至于為何不將謊言說破，卻還要頂著崔九的名頭謊騙那小娘，這里面自有崔行舟一點微妙的心思了。

    他此番若真是有去無還，總是希望柳娘子心里，留下的是那個體貼顧念著她的商賈崔九，而不是滿嘴謊話，誆騙了她的淮陽王爺。

    將來他若真的馬革裹尸還，總還有個女人在夜里難眠時，為他落一點相思清淚……至于她在仰山失節(jié)的事情，他也隱去不說——被人休掉，總比被賊子玷污了清白要來得好聽些。他何苦來告知她殘忍的真相？

    不過在他上路的二天后，那莫如就匆匆趕回來了。他說柳娘子接到了崔九的和離休書后，一語不發(fā)，只讓人去打點店鋪，交代了掌柜的事宜，然后就是關(guān)門挖坑起銀子，讓丫鬟老媽子們收拾行囊。

    總而言之，崔夫人接了休書后的一切都是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更沒有棄婦無措的眼淚。

    莫如原本是要帶柳娘子去王爺安置她的別郡鄉(xiāng)鎮(zhèn)的。可是柳娘子突然讓他去鋪子里買麻繩等許多雜物，待他回來時，連娘子、丫鬟、婆子都不見了。

    不過李媽媽跟暗衛(wèi)留了話，讓他告知給莫如，只說柳娘子不想去王爺安排的地方，所以才支開他，徑自走了。

    莫如尋思著柳娘子他們有暗衛(wèi)跟從，應(yīng)該也無事，便先回來尋王爺說說情況了。

    柳娘子萬事先顧銀子的反應(yīng)，倒也在崔行舟的意料之中。

    可是她如此坦然接受自己奔赴鬼門關(guān)，連做做樣子的眼淚都沒有，毫無往日里的半點情誼，真讓他心里狠狠地不舒服了一下。

    平日里一口一句夫君，叫得人骨頭酥麻。

    可是臨了，卻卷了銀子毫無愧色地走人了。由此可見，柳眠棠生性如此，就算失憶了，也不耽誤她審時度勢，卷銀子走人！

    一時間，崔行舟覺得自己頗能理解被卷了銀子的子瑜公子的感受……

    如果有空閑，崔行舟說不定會砸了一屋子的東西，狠狠罵一頓爹娘，可是現(xiàn)在他連腹誹的時間都沒有。

    軍隊在日夜兼程地趕路，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奔赴西北。

    雖然有毅然從軍，積極御敵的熱血子弟，可是軍隊里魚龍混雜，自然也有膽怯的逃兵。所以在行軍的途中，負責抓捕逃兵的稽查騎兵也是來回巡視不斷。

    一旦抓住逃兵，軍隊立刻停止前進，那些逃兵都被剝掉上衫，當著眾人的面前被砍了腦袋。

    一路之上，逃兵不斷，屠刀也快要被卷了刃子。

    崔行舟面無表情，毫不手軟。并且讓人放話下去，直言這些逃兵的名姓會被送返家鄉(xiāng)，名字寫在公告上被貼在田間地頭，到時候不但沒有朝廷發(fā)放的撫恤銀子，他們的爹娘妻子要背負羞恥，在鄉(xiāng)人面前抬不起頭。

    “我與眾將士一般，拋家舍業(yè)，抱著必死之決心上陣殺敵。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親人安寧，有家園田產(chǎn)可以安守。爾等若是不肯殺敵，非要做了逃兵，絕難逃一死。既然都是要死，為何不奔赴沙場，與虎狼敵人決一死戰(zhàn)，死得頂天立地些呢！而且，富貴險中求！諸位若想出人頭地，那萬里沙場不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好時機嗎？‘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說得不也是這番道理？諸位想不想建功立業(yè)，成為大燕的名臣良將呢？”

    在殺完一批逃兵后，崔行舟騎在馬背上，立在被鮮血染紅的大道邊，對著一眾將士喊話。

    他說得不多，可是句句入情入理，誰人不知淮陽王開拔前與廉小姐退婚，抱著必死決心殺敵的慷慨事跡？

    淮陽王貴為王爺，本有滔天富貴，萬頃田產(chǎn)在身，可是依然領(lǐng)兵出征。而他們這些家徒四壁，身無田產(chǎn)的窮光蛋又怕個什么？

    就像王爺所言“若個書生萬戶侯”？既然已經(jīng)要去西北，為何不跟敵人廝殺一番，非要這般做逃兵，可悲地死在鳥無人煙的荒路道邊？

    此番殺雞儆猴之后，逃兵的現(xiàn)象驟然減少，眞州的子弟兵們也算是上下一心，精神抖索地奔赴前線。

    可是就在走了五日五夜后，有那稽查騎兵的頭目一路快馬過來，有些遲疑地跟大元帥崔行舟稟報道：“啟稟主帥，有一輛馬車一直鬼鬼祟祟跟在大部隊的后面。我的手下疑心那是刺探軍情的耳目，就命人將那一馬車的人給制住了。”

    崔行舟正在馬背上看前進的地圖，聽了這話，頭也不抬道：“自去審了就是，若有可疑，直接正法?！?

    那頭目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方才在捆人的時候，有個黑臉的婆子遞給他一塊王府的腰牌，只說要找崔九——崔大人。

    不過趁著其中一個妙齡女子不注意的時候，那黑臉婆子倒是小聲叮囑他說道：“請軍爺通稟王爺，將這腰牌呈遞給他便可，不然耽誤了大事，看王爺不治你重罪！”

    腰牌是真的，黑臉的婆子瞪起人來還有點瘆人，所以那個頭目抱著被罵的準備前來稟報了王爺。

    崔行舟一看，腰牌的確是王府的，而且聽頭目的描述，那黑臉婆子很像本該陪著柳眠棠離開的李媽媽。

    崔行舟愣了愣，命令莫如先去看看。

    不一會莫如飛快跑回來稟報：“王……王爺，真的是柳娘子她們！”

    沒等莫如說完，崔行舟已經(jīng)翻身下馬，邁開長腿大步流星朝著隊伍后方走去。

    可是走了幾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指了指身旁一個千夫長的鎧甲，示意他脫下來，讓自己換穿上。

    待得他脫下金甲，換上了牛皮半舊的鎧甲后，便大步繼續(xù)往隊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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