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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年掌柜前腳送走了楚鶴榮,后腳就迎到了一位貴客。

    縣官夫人帶著丫鬟親自來買東西了。

    年掌柜連忙去招待,問她今日想買什么。

    縣官夫人黃氏就說要買一條和自己衣裙相襯的帕子。

    因為前頭自家少東家說話冒犯了姜桃,年掌柜便給她推薦了姜桃送來的那一套繡帕,想著若是能把她的帕子賣給官家太太，也算是給她攢一些名聲,以后收她的繡品的時候也能給她提一提價。

    不過年掌柜也知道黃氏不懂看什么繡技,喜歡的素來是那等料子上乘、花團錦簇的東西,說的直白點，就是要顯得氣派闊綽,越富貴越好。姜桃送來的帕子繡工雖好，但用料卻普通,多半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年掌柜的推薦也沒抱希望，沒想到黃氏還真就相中了,說這套帕子看著素凈又有質(zhì)感,很不錯。價錢都沒問,選了其中一條紅梅傲雪圖案的放在身上，其余的便讓年掌柜給她包起來。

    年掌柜心里納悶，面上倒也沒顯，收了八兩銀子,恭敬地把她送出了店。

    黃氏出了繡莊就坐上了自家馬車，招呼著車夫趕車。

    馬車上還有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縣官家的長子秦子玉。

    秦子玉此時正懶洋洋地抱著雙手靠在引枕上假寐，聽到了響動就不悅地嘟囔道：“娘自己還說今天去衛(wèi)先生家拜訪很重要呢，怎么快到了還要去買條帕子,而且還非得自己親自去？”

    黃氏就無奈道：“那衛(wèi)夫人最是講究禮數(shù)的，上回說我穿著太過富貴扎眼，他們小門小戶招待不起我這樣的官太太，連盞茶都沒讓我吃就讓丫鬟送客了。今日我特特換了一身素凈的，再親去選了一條普通的帕子……兒啊，我這么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他們說的衛(wèi)家是剛搬回本地的。當家的衛(wèi)老太爺是先帝時期的兩榜進士，官拜內(nèi)閣。后頭衛(wèi)老太爺退下后，其獨子也很是本事，高中榜眼，入職翰林院。

    數(shù)月前老太爺病重，衛(wèi)大人至純至孝，上奏辭官，說想帶著老父回故鄉(xiāng)過最后一段日子，落葉歸根。

    當今念他一片純孝之心，便允了他們歸鄉(xiāng)。

    如今衛(wèi)家雖然成了白身，但衛(wèi)老太爺在朝堂上門生眾多，在這小城里依舊是排的上號的人物。

    秦大人下了很多功夫才和衛(wèi)家拉上了關(guān)系，想把自家長子拜入衛(wèi)先生門下。

    然而上次黃氏帶著兒子拜訪，卻因為穿著打扮讓衛(wèi)夫人不喜，直接被‘請’了出門。

    這回再上門，黃氏在穿著打扮上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既要顯得內(nèi)斂低調(diào)，又不能跌了自己的身份。

    秦子玉聽她一通嘮叨，便不耐煩地道：“要我說，上回就是衛(wèi)夫人給娘的下馬威罷了。衛(wèi)先生若是不收我為學生，還能收誰？”

    黃氏說你可不許這么自大，你先前不是說學塾里有個很聰明的農(nóng)家子，深得你們先生喜歡嗎？衛(wèi)老太爺就是寒門出身的，衛(wèi)家可不會嫌棄學生的門第低，別到時候你這官家少爺被那農(nóng)家子比下去了！

    “娘說的是姜楊啊，”秦子玉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他家一爛攤子的事兒，姐姐還是個克死雙親的掃把星。就算衛(wèi)先生真不在乎這些，那小子身上帶孝呢，三年后才能下場。衛(wèi)家收學生，總不能是為了做善事？終歸還是要培植勢力，為自家晚輩鋪路。等那小子三年從縣試開始考，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熬成秀才、舉人，難不成還他還真是天縱奇才，來個連中三元、六元的？想也知道不可能，衛(wèi)家沒那么傻，去扶持這樣一個人。”

    黃氏也不是真就覺得隨便什么農(nóng)家子就能比過自家兒子，況且這衛(wèi)家收學生的事，那等平頭百姓連消息都收不到呢，她不過是為了給自家兒子提個醒，讓他警醒些罷了。

    “總之你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這可是我和你爹豁出去面子里子為你爭取來的。”

    母子兩個說著話，馬車就到了衛(wèi)家老宅。

    衛(wèi)家的宅子就是普通兩進的小院，都沒有他們秦家府邸的一半大。

    但衛(wèi)家上下不論是裝潢布置，還是下人的行動舉止都透出一股雅致的書卷氣。

    黃氏帶著兒子在下人的引領(lǐng)下一路到了后院。

    衛(wèi)夫人已經(jīng)備好了茶點，招呼著他們坐下說話。

    因為有過前頭的前車之鑒，黃氏頗為拘謹，唯恐熱了衛(wèi)夫人不快，坐下后也不敢主動開口說話。

    衛(wèi)夫人端著茶盞也在想怎么和黃氏找話題。

    上一回她雖然不留情面地把黃氏請了出去，但黃氏到底是縣官夫人，他們衛(wèi)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蟄伏下來，強龍不壓地頭蛇，連衛(wèi)大人私下都叮囑她說下回還是要給黃氏留些面子，兩家不能交惡。

    可是衛(wèi)夫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和黃氏這富商女兒出身的實在是沒什么話題可說，難不成問她最近讀了書，做了什么女紅？

    哦，對女紅！

    衛(wèi)夫人將黃氏上下一打量，笑著道：“夫人今日打扮的素凈，手上這條帕子配的更是相得益彰。”

    黃氏聽了便立刻將帕子放到桌上，道：“上回聽了衛(wèi)夫人的話，我也覺得從前的打扮招搖了些，便特換了風格。”

    衛(wèi)夫人一邊同她寒暄，心里還是不大熱絡，尤其是想到上回黃氏那穿金戴銀的招搖模樣，不似個七品縣官夫人，比京城勛貴家的太太還顯得闊綽，她看著覺得扎眼，黃氏還當她多看了兩眼是喜歡上了她的首飾，非要摘下手腕上拇指粗的金鐲子送給她，她說不要，黃氏還當她是不好意思，非要把金手鐲往她手上套，這才把她惹怒了，一氣之下送了客。

    今遭這帕子，黃氏不會又要巴巴地送給她吧？

    還好黃氏只是讓她看，沒說要送她。倒也不是她改了送禮的想法，而是她知道這帕子的價格，一套八兩，這一條才折合二兩銀子，如何能送的出手？沒得提出來讓人笑話。

    見她沒提，衛(wèi)夫人的面色和緩了一些，這才開始看起桌上的帕子。

    帕子的用料普通，不說官宦人家，就是普通人家都用得起的。但是繡的圖案卻很是別致，一支傲雪紅梅頗有風骨，枝頭喜鵲纖毛畢現(xiàn)，栩栩如生。繡工好，意境更是難得，讓人見之心喜，都忘了這繡樣不過是用了最普通的針法。

    “繡的真是不錯。”衛(wèi)夫人真心實意地夸贊著，又問她：“這是衛(wèi)夫人在外頭買的，還是自家繡娘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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