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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洞廬之內(nèi)。

    又緩緩響起了岐山大師的聲音。

    “你是修佛之人，當(dāng)明白因果，不能被仇恨蒙蔽雙眼，道石死在寧缺手中，那自是他的因果。”

    “他的尸骨埋在了他應(yīng)該埋在的地方，已經(jīng)是他的幸事，來生或許他還能坐一位真正的大德高僧。”

    寶樹聞言，微微蹙眉，然后漸漸回復(fù)平靜。

    “我本是道石的因，道石是我的果，那么道石的因果既然遇寧缺而終，那么這便是我與他的因果。”

    “我找不回道石的尸骨，也無須去找回。”

    “我只要知道，是誰埋葬了他即可。”

    “我自幼生于凈土，長于凈土，執(zhí)凈鈴而行，能懾世間一切邪祟，寧缺若是冥王之子，那便會(huì)聽著鈴聲醒來，這也是我與他的因果。”

    “如果有人和寧缺站在了一起，那便也就來到了這因果之中”

    “此行來到瓦山，我便是要明白這些因果，然后結(jié)了這些因果。”

    歧山大師緩緩搖頭，說道：“既然你執(zhí)念如此，那么我只好通知講經(jīng)座，除了你在寺中的職司，然后罰你面壁十年。”

    寶樹平靜說道：“師叔難道不知，我其實(shí)是奉諭而來？”

    歧山大師聞言，蹙眉良久，然后才說道：“既便如此，佛宗行走依然是七念，塵世之事以他心意為準(zhǔn)。”

    “我會(huì)說服師弟的。”

    寶樹站起身來，單手合什行了一禮，然后離開洞廬。

    岐山大師看著寶樹離去，一旁的觀海說道：“師傅，寶樹大師他……”

    岐山大師微微搖頭，道：“一場(chǎng)紛爭在所難免。”

    “他并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什么……”

    ……

    翌日，晨光初顯之時(shí)。

    葉千秋從禪房之中走出。

    外面，還有蒙蒙的霧氣。

    古寺在這秋霧中分外美麗。

    禪房外的石欄畔，穿了件厚棉衣的歧山大師已經(jīng)站在了那里。

    他似乎還是有些畏寒，哆嗦著看著那些殿宇塔林，說道：“數(shù)十年未見，原來也無甚變化。”

    這位佛宗高僧在瓦山隱居半生，尤其是在當(dāng)年蓮生那場(chǎng)血腥陰謀之后，更是數(shù)十年未下山一步，此刻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寺廟，難免有所感慨。

    葉千秋走到岐山大師身邊，望向秋霧里若隱若現(xiàn)的前殿，說道：“昨天夜里，你一定沒睡好。”

    歧山大師微微頷首，說道：“這世上的因果太多，很多人因?yàn)榉挪幌拢鴨适Я诉@只有一次的美好生命。”

    “若是世間有地獄，他們?cè)诘鬲z之中輪回之時(shí)，或許大多數(shù)人都會(huì)幡然悔悟。”

    葉千秋卻是搖頭道：“那可未必。”

    岐山大師道：“哦？愿聞先生高見。”

    葉千秋道：“地獄之中的大多數(shù)惡鬼從來不會(huì)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岐山大師問道：“哦？那是為何？”

    葉千秋道：“趨向于長久為善，偏執(zhí)于一時(shí)為惡。”

    “只因惡不是善，所以，惡不會(huì)后悔。”

    岐山大師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趨向于長久為善，偏執(zhí)于一時(shí)為惡……”

    這時(shí)，爛柯寺里的晨鐘響起。

    用過簡單的早飯后，爛柯寺里的僧人開始早課，因?yàn)樯《行美У纳Ｉ＃脖粚幦睆谋桓C里抱了出來，開始上課。

    桑桑的課堂，是爛柯寺深處的那座后殿。

    如此恢宏壯觀的一座金殿，被用來做一個(gè)人的課堂，實(shí)在是有些過分。

    除了因?yàn)樯Ｉ５纳矸萏厥猓瑺€柯寺方面給予如此待遇，更是因?yàn)榻o桑桑上佛法課的歧山大師，本來就是這座古寺的祖宗。

    歧山大師隨意說句話，別說一座后殿，就算是要把整座爛柯寺清空，爛柯寺里的僧眾，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爛柯寺后殿里的僧人，早已得了嚴(yán)令，禁止踏足殿內(nèi)一步，除了殿外候著幾名輩份極高的僧人充作雜役，大殿內(nèi)外空無一人，極為安靜。

    大殿里，不時(shí)響起歧山大師平靜而充滿智慧的講述聲。

    沒有桑桑的聲音，她只是在認(rèn)真地聽，并且學(xué)習(xí)。

    到目前為止，桑桑一共有三位老師。

    岐山大師實(shí)為老師，但他并不想承認(rèn)這個(gè)稱號(hào)。

    殿外廊下，葉千秋看著漸漸消散的秋霧，聽著身后傳來的佛法精義，心情平靜。

    在這樣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人的心如果還無法平靜下來。

    那可見這個(gè)人的心中是充滿了多少惡劣之事。

    小黑和寧缺像是兩個(gè)門神一樣，守在葉千秋的身旁。

    寧缺和葉千秋說道：“葉夫子，您說這禪院里，最令人敬畏的是什么？”

    葉千秋道：“最令人敬畏的，當(dāng)然是佛祖。”

    寧缺道：“不不不，我昨天對(duì)著佛祖的石像還大罵了一頓。”

    “想必葉夫子也一點(diǎn)都不敬畏那石像佛。”

    葉千秋道：“佛祖是佛祖，石像是石像。”

    “不能相提并論。”

    寧缺道：“好像是這個(gè)道理。”

    時(shí)間緩緩流逝，大殿里的佛法課，暫時(shí)告一段落，桑桑坐在蒲團(tuán)上，閉著眼睛嘗試入定，同時(shí)回思早間的課堂內(nèi)容。

    歧山大師從大殿里走了出來。

    此時(shí)已近正午，只是秋云遮空，天地一片清黯，偶爾還會(huì)落下幾絲寒雨，殿外的溫度有些低，大師被寒意一激，咳了幾聲。

    小黑送上一杯熱茶，讓岐山大師稍暖胸腹。

    歧山大師喝了口熱茶，把茶杯擱到身前的臺(tái)階上，看著禪院里，笑著說道：“秋天，真的不錯(cuò)。”

    葉千秋道：“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

    岐山大師道：“也是萬物開始凋零的季節(jié)。”

    寧缺在一旁道：“秋天是貼秋膘的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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