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銀槍-《漢鼎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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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遠并未退縮。郭竟會這么喊,完全是關心則亂的表現;在這種白刃搏斗的場合下,貿然后退只會予敵可乘之機!郭竟的喊聲尚在耳邊,雷遠不僅不退,反而踏前半步,扭腰發力。伴隨著一聲叱喝,長約七尺,兩頭皆有鋒刃的鐵脊短槍從他的身側躍起,直取張遼!
雷遠素來被人視為文弱,其實并非手無縛雞之力,只不過少年時常受疾病所困,及冠以后又甚少接觸行伍而已。廬江雷氏作為地方豪武家族,提供予親族子弟的基本訓練,雷遠可從未懈怠過。此刻這一槍,力發于足、貫于腰,勢若靈蛇吐信,稱得上發揮極佳。
可惜這速度落在張遼眼中,未免太慢了。他甚至還有空看了看刺來的短槍,只覺有幾分眼熟……混蛋!張遼勃然狂怒。這短槍不就是自己慣用的那一柄嗎?該死的賊寇,竟然撿回了我張文遠慣用的精良武器,殺到我眼前來了!
過去數日里屢遭欺騙的惱怒、連續幾次作戰未能勝利的惱怒、大批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的將士埋骨于深山的惱怒、身為曹公麾下屈指可數的大將竟然難以收拾賊寇的惱怒……所有這些情緒瞬間爆發了。
張遼大喝一聲,全力揮刀猛磕在槍脊上。這一下他是用足了十二成的力氣,堪稱力拔千鈞,想來這賊寇首領必然拿不住槍桿,雙手虎口迸裂都是輕的。只待此賊長槍脫手,接下去就是揮刀反撩,必取他的狗命!
戰場上的搏殺,鮮有花哨的招法套路,是死是活,通常都決于瞬間。眼看張遼這揮刀向側方磕砸的動作,雷遠身側,身后的幾名扈從全都驚駭,這情形落在有經驗的戰士眼中,結局再明白不過,小郎君絕不是張遼的對手!
自從小將軍雷脩戰死,此刻擂鼓尖隘口阻擊戰的勝負、上千人的性命,毫無疑問都維系在雷遠一人身上。更不消說,這些扈從們與雷遠的關系不同,雷遠若有三長兩短,這些人全都活不成。在這瞬間,又有數人奮身向前,全力救援雷遠。
但他們的動作再快,都不可能趕上張遼的動作。
在許多人注意力匯聚的中心,“當”的一聲響,刀槍相擊,鐵脊短槍高高飛起。
雷遠根本就沒有握緊短槍。
張遼的勇猛,他早就清楚,甚至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從來就沒指望過自己能以任何方式與張遼抗衡。當張遼揮刀砍砸槍桿的時候,他提前瞬間松開了手,任憑短槍遠遠飛出。
這樣的情形完全出乎于張遼意料之外,他反倒用力過猛,剎不住身子,以至于向右側踉蹌半步。
雷遠就趁這時機踏步急進,手往腰間一抹,掌中便多了一柄鋒利的短刀向前直刺!
張遼長刀揮空,便心知不好。但他畢竟是廝殺經驗豐富到無以復加的宿將,這時候竟然純以腕力將長刀反撩,刀身旋風般一轉,刀尖向雷遠的臂膀挑去。
雷遠不閃不避。以他的身手,本也來不及閃避。
銳利的刀尖從他前伸的右手手背切入,以巨大的力量經過手腕,經過小臂,再經過肘部,直達上臂,幾乎瞬間就貼著骨骼帶走大片皮肉,鮮紅的血液就像泉水一般噴涌而出,灑到身邊數人的身上。
劇烈的疼痛使雷遠壓抑不住地狂吼,但他的手臂竟然絲毫沒有因此而動搖半分,依舊挺刀當胸直刺!這樣近距離的當胸直刺,又是挾帶著全身體重的沖擊,雷遠可以確信,這一刀必定能夠要張遼的命!
狗賊狡詐!混蛋!無恥!剎那間,張遼在心中怒罵了不下百十遍。
“當”地一聲輕響,短刀正中他的左胸。
張遼身上披著兩層重鎧,綿密如魚鱗的甲片足以抵御刀砍斧劈,此刻,這兩層重鎧左胸位置上的甲片齊齊迸裂。
雷遠短刀脫手。
沒力氣了。
雷遠忍不住苦笑。手臂處的傷勢終究影響了手掌握持短刀的力量,這根本不是用意志力所能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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