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未來-《漢鼎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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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遠看著雷脩倒在自己的面前。
雷遠大叫著,連滾帶爬地撲上前去,翻過雷脩的身體,將之倚靠在自己的雙臂之間。這位勇猛強悍的戰士面容一如生前,身體還帶著熱度,但一根又尖又長的箭頭從后頸貫入,切斷了氣管和血管,幾乎透出前側的皮肉。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他死了?他死了?在這一瞬間,雷遠只覺得荒唐,覺得這根本不現實。像雷脩這樣英勇豪邁的戰士,就算死,也該死得轟轟烈烈,怎么可能死于一支莫名其妙的流箭,死得這樣憋屈?死得這樣毫無價值?
可是這就是真的,這是事實。他彎下腰,發出了不知所措的哀鳴。
雷遠用盡全力把雷脩的身軀抱在懷里,伸手去摸他后頸處的箭矢,可隨著他的動作,大股大股的鮮血從細小的傷口處噴射出來,染紅了雷遠的手,染紅了大片的地面。雷遠狂亂的收回自己的手,可是手已被鮮血染紅了,又該放在哪里?雷遠的手抖得厲害,他害怕那些血。
無法形容的悲慟像是洶涌的海潮那樣狂涌而來,淹沒了雷遠,讓他透不過氣。
在這一刻,過去多年的所經所見,就像一副畫卷,一幕幕地在眼前展開。雷遠從來都不受父親雷緒的喜愛,而雷脩作為兄長,卻時時刻刻地維護他。他記得兄長帶自己學習騎馬的場景;他記得兄長與自己對練刀劍攻防的場景;他記得兄長不知從哪里搞來幾本殘缺的兵書與自己分享的場景;他記得當自己試著招募部屬時,兄長在父親面前為自己擔保的場景。在這個世道,雷脩是為數極少的,讓他感受到安全和溫暖的人。
在這樣一個可怕的亂世,雷遠不是沒有見過尸骨遍野的情形,他深深了解每個人都隨時面臨最殘酷的死亡,并且也發自內心的畏懼死亡。但他好像從沒有真正擔心過,因為他習慣了雷脩的存在,仿佛英武絕倫的兄長會永遠擋在前方,為他劈波斬浪,排除所有的危難險阻。
現在,雷脩死了。
當死亡發生在自己親近的人身上,雷遠感覺有千萬把刀在自己的胸膛里攪動,把自己的心一塊塊地割碎;又有千萬只手,把心臟的碎片越攥越緊,直到攥得血肉成泥。
恍惚間,有人駕著他的雙臂,把他往后拖動。他雙腿蹬踏著地面,想要止住,卻離得漸漸遠了。他看見鄧銅像是一條受傷的熊,哀嚎著,在地上打著滾,用腦袋咚咚地撞著起伏不平的巖壁,直到滿臉是血;他看見沉默無語的賀松一手緊緊地抱著雷脩的尸體,另一手握著拳,反復捶打著自己的胸膛,直到厚重的甲片慢慢凹陷下去。他的淚水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視線,甚至也模糊了他的神智。
好像只過了瞬間,又好像過了許久,忽然聽到有人在他的耳邊大喊:“小郎君!你這樣不行啊小郎君!你要冷靜點啊!”
雷遠茫然抬眼,看到郭竟焦急的面容。
他突然暴怒起來,猛地甩開拉拽,對著郭竟縱聲大吼:“我讓你去接應的!我讓你去接應的對不對?你為什么先回來了?你說啊!你為什么先回來了!”
郭竟如受重擊地倒退兩步,臉色變得慘白。
“小郎君你說什么呢!是小將軍下令讓老郭回來的。后來的事和老郭沒有干系啊!”王延抱著雷遠另一只胳膊,大聲喊著。他又對郭竟厲聲喝道:“你愣著做什么?小郎君說胡話呢,你不知道嗎?快過來,帶他走啊!”
于是郭竟再次撲了上來。
雷遠竭力掙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掙扎,只是下意識地、狂亂地扭動著,仿佛這樣才能把胸中的毒火釋放出來,否則就會燒死自己,燒毀身邊的一切。而部屬們死死地抱著他,一個人不夠,就兩個,三個,四個。他們連拖帶拽地將雷遠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盡量遠離隨時可能追擊上來的曹軍。
當他們退到再上一層山道的時候,同時也把混亂和驚嚇帶到了應當據守在那里的士卒們中間;雷脩的死訊給所有人帶來了極大的震動,使他們失魂落魄。于是,大規模的動搖就不可避免了。還沒有等到命令,幾乎所有人就開始撤退。有組織的撤退很快又變成了無序的奔逃。這時候,沒有人想到該怎么應對后繼的戰事,他們都喪失了作戰的信念,只是下意識地狂奔而已。
一口氣奔走了數里,越過了一道山梁,直到山體遮蔽了他們的視線,完全看不見曹軍將士身影的時候,這些人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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