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元熹五年。 乾清宮的太監(jiān)早早捧了朝服，守在殿外等待陛下傳喚。 陛下自從登基后，勤勉仁德，開明清正，是眾人心中完美的圣賢君王。 若較真論起來，陛下什么都好，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登基五年，尚未立后。 其實也不是沒有立后，而是曾經(jīng)那些閨秀們不知道怎么了，都意外身亡。 陛下還是太子時，先帝為陛下指了一位太子妃。 結(jié)果冊封尚未舉行，準太子妃得病死了。 先帝十分過意不去，因為陛下從小流落民間，多年孤身一人，先帝對長子多有虧欠，便想著為他指一位溫柔貼心的太子妃，免得長子總是孤零零的。 結(jié)果準太子妃尚未成婚，竟然得了急病。 皇帝想再為陛下賜一門婚事，陛下卻說大業(yè)未竟，無心私事，何況前面那位閨秀雖然沒有受冊，不算正經(jīng)的太子妃，但是畢竟和陛下有了夫妻名分，他合該為其守妻喪一年。 先帝見狀只好作罷。 等一年過后，東宮和楊首輔對峙越發(fā)嚴重，首輔和太后等人不甘心讓陛下有一門強力的妻族，所以一直壓著不肯讓其娶妻，陛下忙于朝政，也著實沒有心思。 后來楊家事敗，楊首輔被革職，楊太后病逝，緊接著二皇子伙同妖道給先帝呈獻仙丹，竟把先帝毒死了。 楊家經(jīng)此一事徹底傾頹，陛下順應(yīng)民心登基，改年號元熹。 之后，李承璟也如同眾人期待的那般，從一個完美的太子，變成一個完美的帝王。 陛下五年來無一處不好，唯有一點讓內(nèi)閣和朝臣操碎了心，那就是陛下中宮空懸，至今尚未立后。 先帝孝期結(jié)束后，內(nèi)閣代表眾臣請命，請陛下選秀。 陛下應(yīng)允，禮部珍而重之挑選了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適齡閨秀，結(jié)果在正式冊封之前，這位閨秀失足落水，溺死了。 這回連內(nèi)閣都無話可說了。 新娘屢次在成婚前出意外，李承璟冷了心，覺得或許真的是自己生于端午，天生注定是孤獨命格。 所以降生以來，克死了母親，克死了外祖母、外祖父，等從民間歸來，再度回宮后，太后、皇帝接連死去，弟弟被圈禁，繼母瘋瘋癲癲，舉目望去，竟然再沒有一個親族。 連妻子也是如此，誰和他訂婚，誰就出意外。 李承璟徹底歇了娶妻的心思，一心專注治國。 內(nèi)閣不敢再勸，只好聽之任之，唯有貼身伺候陛下的太監(jiān)們，看到深更半夜陛下還在書房內(nèi)批復(fù)奏折，一人，一桌，一盞孤燈，委實心酸。 然而陛下看著好說話，其實最有決斷不過，太監(jiān)們即便想讓人在身邊照料陛下，也不敢自作主張。 今日，御前大太監(jiān)早早就捧著御冠，等在乾清宮外。 陛下這五年來，早朝風雨無阻，從無遲到。 他根本不需要太監(jiān)提醒，到了點便喚人進來，準時的可怕。 大太監(jiān)以為今日也是如此，可是他等了一會，眼看已經(jīng)過了尋常的點，里面還是沒有動靜。 大太監(jiān)有點著急了，他壓根沒有想過陛下睡過了、忘了之類的可能，他最先想到的，是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大太監(jiān)有點急了，忍不住上前，輕輕叩動殿門：“陛下，該早朝了。” 大太監(jiān)屏息等著，打算三息沒有動靜，他就闖進去。 好在他數(shù)到二的時候，里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簦骸斑M。” 大太監(jiān)長長松了口氣，道了聲不是，領(lǐng)著人推門而入。 李承璟臉色一如往常，清俊淡漠，不怒自威，是位好看卻不敢讓人生出絲毫褻瀆之心的帝王。 他在太監(jiān)的侍奉下?lián)Q上赭紅朝服，冕旒之下，更顯帝王威儀。 太監(jiān)環(huán)繞在身邊為他系林林總總的配件時，李承璟竟忍不住走神。 說來慚愧，他今日起遲了，以致于需要太監(jiān)提醒才記起時間，全是因為做了一個夢。 還是一個，不太好說的夢。 李承璟身為成年男子，還是一個十分健康的男子，覺得偶爾做些巫山之夢，實屬正常。 但是昨天的夢……怎么說，真實的有點過了。 層層衣袖之下，李承璟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摩挲。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溫暖馨香之感，李承璟今日才知溫香軟玉，竟字字屬實。 他昨夜批折子到深夜，入睡之后，竟然莫名來到一個陌生的寢殿，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李承璟隔了一會，才認出來這是坤寧宮。 自從楊妙被廢后，李承璟遲遲沒有立后，皇后寢宮坤寧宮也就此空置下來。 即便有宮人日日清掃，但是一處不住人的宮殿，會從根上蔓延出清冷荒涼。 然而眼前的坤寧宮，卻生機勃勃，暖香陣陣，每一處的擺設(shè)雅致精巧，一看就知道花費了心思，并且主人品味不俗。 奇怪，他睡前并未察覺到不對，不可能有人作亂，而且，天底下也不會有人能復(fù)制出一模一樣的坤寧宮。 李承璟以為自己是做夢，但是過了一會，他看到一個端莊華麗的女子施施然走過，她的臉隱約有些印象，但是并不熟悉。 在夢中，會出現(xiàn)一個不認識之人的面容嗎？ 李承璟覺得不會，然而之后的事更加奇怪，殿中之人仿佛看不到他一般，宮女往來穿梭，還稱那位漂亮出奇的女子為皇后。 皇后？ 聽到這個稱呼，李承璟突然生出些奇怪的感覺。 冥冥中仿佛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指引著他，但是眼前仿佛被什么遮擋住了一般，讓他始終看不清對面的路。 后來，他還看到兩個四五歲大的孩子跑進來，最后面的姑娘小小年紀就眉眼精致，明顯像母親，但是最讓李承璟震驚的，還是為首那個男孩。 那個孩子，眉眼肖似李承璟。 李承璟很快就得知，男孩叫明乾，是皇長子，即將被冊封太子，女孩叫明月，是闔宮捧在手心的明月公主。 他們兩人，還是雙胞胎。 這樣的雙胞胎，似乎該叫龍鳳胎。 明乾似乎極為苦惱，他總擔心自己不小心吃胖了，損害了太子的形象。 李承璟聽到這樣的話極為惱怒，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能吃多吃是好事，是哪個不負責任的人說他胖？ 而且李明乾身形勻稱，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來腿很長，長大了必然是副好骨架。 到底是誰說他胖？ 可能是因為老大一把年紀都無子，李承璟看到這兩個孩子，有著說不出的親近。 眾人都看不到他，他就那樣站在坤寧宮中，看著這母子三人說話、用膳，飯后那位女子哄兩個孩子睡覺，朦朦朧朧的光線中，她的側(cè)顏好看得出奇，李承璟發(fā)現(xiàn)自己竟完全挪不開視線。 下午的時光一晃而過，李承璟甚至還去側(cè)殿，無聲地指點了兩個孩子寫字。 這個夢境到此，李承璟已經(jīng)極為滿意，雖然這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他竟奇異地滿足。 或許，上天看他太過孤寂，讓他在夢中一圓天倫之樂，已是上天惻隱。 李承璟都已經(jīng)做好夢醒的準備，誰知道天色漸漸暗去，宮人們突然齊聲稱陛下。 聽到這個稱呼，李承璟先是愣了一下，瞬間生出一種被冒犯的不悅。 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古往今來，不可能只有他一個皇帝，陛下這個稱呼也不為他所獨有。 而這個女子是皇后，她的丈夫，顯然會是另一個皇帝。 但他就是覺得不悅。 他沉著臉轉(zhuǎn)身，想看看被稱為“陛下”那個人是何等人物，結(jié)果，竟看到了他自己的臉。 是他？ 不，李承璟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不可能是他。 他并未娶妻，更沒有子嗣，如何會有這種妻兒雙全的美滿境遇。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