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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蘭香原本預(yù)計九個月的時候再去醫(yī)院的，但擰不過賀松柏，提早了半個月去醫(yī)院待產(chǎn)了。

    他非常“財大氣粗”地給妻子弄了個雙人間，醫(yī)院里普通的床位是八人間、甚至十人間的，大熱天就幾個風(fēng)扇轉(zhuǎn)悠，能把孕婦熱出一身汗。

    賀松柏拆開買來的冰塊，給她冰鎮(zhèn)著芒果，融化的冰塊絲絲縷縷散發(fā)的涼氣，沁人心脾。

    “知道你受苦了，再忍上一個月？”

    趙蘭香拭了一把熱汗，吃了幾塊芒果，“沒關(guān)系，我受得住。不過城里確實好熱，還是咱們山溝溝里的風(fēng)涼爽一些。”

    賀松柏把買來的冰碎成小塊的，放入冬天用的暖水袋里，貼在她的腮邊，“涼快點沒有？”

    旁邊床位的孕婦看著這個男人無怨無悔地伺候著妻子，羨慕極了。

    她也熱得流汗，她也想吃冰鎮(zhèn)的水果，但是只能沾點別人的光，吹吹冰塊的涼氣。

    趙蘭香讓賀松柏把剩下的一只芒果送給了隔壁床的產(chǎn)婦。

    她含笑地道：“吃點果子消消暑吧，你的待產(chǎn)期是幾時？”

    隔壁床的回答：“八月下旬，二十五號這樣。”

    趙蘭香聽完就羨慕極了，她說：“我的還得到九月中旬，來得太早了，遭罪。趁早生了好……我這胎懷得特別調(diào)皮，整天地胎動折騰我。”

    隔壁床的笑了笑，“都是這樣的。”

    “你晚點生，到時候天氣涼了，坐月子舒服點。”

    趙蘭香抿起唇笑了，雖然是抱怨的話，但也摻著她的歡喜。因為賀松柏面面俱到的伺候，平復(fù)了她孕期暴躁的情緒。

    她把手貼在自己圓滾的肚子上，一天天地愈發(fā)強烈地感受到棠棠的存在，即便是痛、也讓她痛并快樂著。

    在鄉(xiāng)下坐胎的期間，日子雖然平淡無奇、卻也平平安安，幾乎沒有什么波折。唯一折磨人的就是她的孕吐太厲害了，但最后也被賀松柏買來的梅子解決了。

    這也是她頭一次這么篤定，她的孩子一定能平安生下來。

    隔壁床的善意地提醒道：“趁著沒生之前，多走走路，增強體質(zhì)，到時候生產(chǎn)更順利些。”

    “你的肚子看起來挺大的……”

    趙蘭香也知道她的肚子大，跟吹了氣兒的皮球似的，一日日地脹起來。以前是怕營養(yǎng)不夠，勉強自己吃。現(xiàn)在是好不容易能好好吃飯了，于是忍不住多吃。

    賀松柏見了妻子擔(dān)憂的眼神，輕咳了一聲道：“你吃的東西阿婆都有算過的。”

    “她老人家看了很多專業(yè)的書，你也吃得很科學(xué)，不必?fù)?dān)心。”

    九月初。

    隔壁床的孕婦預(yù)產(chǎn)期遲了一周了，她變得急躁不安起來，半夜常常啜泣。

    連帶著趙蘭香也緊張起來，半夜起來無意識地摸了一下，探到身下一片濡濕。

    她緊張的聲音仿佛含著水汽一般，濕濕潤潤的，“柏哥兒……”

    賀松柏的耳朵晚晚都被隔壁床的孕婦折磨著，他已經(jīng)在考慮要不要轉(zhuǎn)病房了，讓自家媳婦心態(tài)穩(wěn)一點。

    趙蘭香又巴巴地叫喚了一聲，“柏哥兒……”

    這回的聲音里摻了一絲的驚恐。

    “我的羊水好像破了。”

    這一句話，宛如深水炸.彈一般，把猶在夢鄉(xiāng)之中的賀松柏炸得一個激靈，連忙跳起來。

    他摁亮了燈，看了一眼她的褲子，趕緊搖了醫(yī)院的鈴。等了一會兒，值班的護(hù)士遲遲不來，他雙臂大力地托起了她，步伐急促又穩(wěn)定地走向產(chǎn)房。

    “別怕——啊？”

    “鎮(zhèn)定點，聽見沒有，不要浪費太多力氣。先吃點東西，等會好生孩子。”

    他把妻子放在產(chǎn)房的床上，手抖腳軟頭暈地連忙泡了一杯奶，喂她喝完。

    他想了半天急匆匆地回病房，取了一袋東西出來。

    趙蘭香睜開眼一眼，是一排巧克力。

    “抓緊時間再吃點。”

    趙蘭香還沒吃完半排，醫(yī)生就把賀松柏趕了出去。

    她發(fā)動得很快，陣痛如潮水一般一波波不斷地襲來，她咬破了嘴唇才沒有讓自己發(fā)出疼痛的嚎叫。

    但是從唇瓣里溢出的支離破碎的聲音，啜泣的聲音，卻讓產(chǎn)房外的賀松柏聽見了。

    他把趙蘭香送進(jìn)病房后，就一個人呆在走廊上枯站著，再也沒有了里面的消息。夜里寂靜，每一分每一秒，手表輕微的走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賀松柏煎熬得仿佛度日如年。

    他看了眼腕間的手表，已經(jīng)是凌晨的五點了。

    走廊的窗外，漆黑的夜幕漸漸地消散，被微弱的晨曦刺破。

    在這漫長的等待的時間里，他想起她當(dāng)年也是踏著這樣微弱的光，背上背著綠豆糕，脆生生地同他說：“我這輩子只服家里人的管教，我爸我媽，我爺爺奶奶，你是誰……要來管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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