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經過這么一鬧，尷尬是尷尬了點，但畢晶心里的氣也差不多全消了——其實本來也沒多大氣，自打昨天聽凌霜華和殷素素說蕭峰出去是找工作賺錢養家那一刻起，畢晶在心底深處就多少有點感動，之所以發這么大火，一半是因為擔心蕭峰出事，另一半，則是惱恨自己沒本事，手里沒那么多錢，沒辦法讓蕭峰等人過上應該有的生活，多少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不過說是不生氣了，但還是不能輕易這么饒了蕭峰，省得這家伙不長記性，回頭又跑出去，真要惹了事，就算認識了趙建江這幫警察，大小也是個麻煩。打定了主意，故意板著臉道：“蕭哥我跟你說啊，咱下回可不能這么干了，要不我可真生氣了啊！”

    蕭峰笑笑，拍拍畢晶肩膀：“你不會生氣的，其實這回你也沒怎么生氣吧？”

    畢晶就是一愣，蕭峰又道：“你就是覺著我們都是你救回來的，可救回來又沒法讓我們日子過得舒坦點，所以有點不好意思是吧？”

    “你怎么知……”畢晶大駭，蕭峰竟然就這么看穿了自己的內心，這家伙會讀心術？

    蕭峰搖搖頭，道：“其實你沒必要這么想，男人么，本事有大小，只要心術正直，待人以誠，大節無虧，那就是個好男兒，至于錢財么，那都是身外之物，咱們一起想辦法也就是了。你我都有手有腳，哪怕出去打短工搬磚頭，難道還能餓死了？還有，你不是說還能修水管啊當家教啊什么的么？”

    畢晶聽得老臉一紅，不過隨即又莫名激動起來，這些話他不是是沒在書上見過，也不是沒聽人說過，但一直不怎么信服，現在啥年代了，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啊，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年代啊！

    可是今天聽到同樣的話，心里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樣了——眼前這是誰啊，這是蕭峰啊，這是掃地僧口中“唯大英雄能本色”的蕭大王啊，他竟然也這么評價自己么？那我畢晶豈不是也是一個好男兒？天龍里最后華赫艮怎么說來著，“得蒙蕭大王金口一贊，實是小人平生第一榮華！”

    畢晶心中發熱，臉上卻笑嘻嘻道：“蕭哥你這么說，兄弟我就不好意思了，您這滿滿的正能量啊！”

    蕭峰笑笑：“現在能開車了么？”

    畢晶掛擋踩離合，加油門起車拐上正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哎我說蕭哥你出去找工作，怎么還混到傳銷組織里去了呢？沒事兒跟兄弟說說唄，我咋就碰不上這種好事呢？”

    這胖子轉眼之間就恢復了嬉皮笑臉的猥瑣，跟一開始的急赤白咧判若兩人，蕭峰頓感無奈，覺得還是一開始的胖子比較可愛，可這家伙畢竟是自己親口承認的兄弟，他的問題又不能不回答，長嘆一聲道：“這事兒說起來，話可就長了……”

    畢晶嘻嘻笑道：“沒關系，您慢慢說，回家還得一個多小時呢，咱時間有的是！”

    蕭峰白他一眼道：“昨天上午我出門以后，心說能干點什么呢？現在這世道我什么也不懂，你常說的電啦，電腦啊，我也啥都弄不明白，所恃者，無非是這身武功和力氣而已，但你也說過，現在這世道武功已經沒什么用處了，那也只剩下賣力氣一途了……”

    “嗯，難得蕭哥你這么謙虛，不錯，不錯，”畢晶搖頭晃腦笑道，“太祖說過，人貴有自知之明嘛！”

    蕭峰見畢晶說話時臉上笑容頗為猥瑣，不知道這胖子在轉什么念頭，但對畢晶最后這句話還是表示贊同：“這話說的不錯，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們闖蕩江湖，除了武功，最有用的，也無非就是心明眼亮四個字……”

    畢晶忍著笑點頭：“對對，蕭哥你說得對，后來呢？你就賣力氣去了？可怎么又進了傳銷組織？”心里卻說，您要知道那句“人貴有自知之明”通常是掛在哪里的，您就不會說這句話說得好了，您要還知道這行字旁邊通常還掛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嗯，還是別讓你知道得好。

    “說起來也是晦氣！”蕭峰嘆口氣道，“要想靠力氣吃飯，原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先進了一片樓，聽那里面人說要搞什么裝……裝修，要往樓上搬沙子，我就進去了，結果還沒等搬完，就來了一幫人，說這個小區沙子都歸他們賣他們搬，我這外來的搗亂，要跟我動手。”

    “這是碰上沙霸了！”畢晶心里一緊，忙問：“你跟他們打起來了？”心說這幾個倒霉鬼居然敢跟蕭峰動手，那不是倒霉催的？蕭峰用不著使降龍十八掌啊擒龍功什么的，甚至連太祖長拳都用不著，隨便伸伸胳膊腿，這幾位有一個算一個就都得上天！

    蕭峰搖搖頭：“沒有，沒等他們動手，我撥開圍著我的幾個就走了……”

    沒動手？畢晶奇怪地看了蕭峰一眼，這不是蕭峰的性格啊，人都欺負到跟前了還不還手？但隨即就明白過來，嘆了口氣：“委屈你了蕭哥。”他知道，這是自己平常總說什么和諧社會啦，什么警察查得緊啦，什么惹了事兒都是自己的麻煩啦之類的，蕭峰這是真往心里去了，生怕鬧出事兒來連累自己啊！

    “沒什么，也不光是為了怕連累你。”蕭峰一眼就看出畢晶在想什么，擺擺手道，“都是一群不會武功的百姓，我也不想做無謂之爭，這么點事兒，不值得傷人性命。”

    畢晶心里一哆嗦，想想也是，蕭峰那是什么人，整個天龍八部里他一路找那個大惡人都沒濫殺過無辜，就連游坦之那小子偷襲，蕭峰都饒了他一命的。這位爺，可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殺個尸橫遍野的主兒！

    不過，畢晶心里，總還是覺得有些憋屈，這么一位大英雄，在現代社會，需要過得這么憋屈么？

    “我一連轉了好幾個地方都是如此，也沒掙著什么錢，”蕭峰自嘲地嘆口氣，“除了小時候跟著我養父養母，日子過得窮巴巴之外，后來二十多年闖蕩江湖，從來沒缺過錢，可真不知道，一般人要想掙錢，竟然會如此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