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晶跟著趙建江一路走進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一件小小的獨立房間，還隔成了兩個獨立空間，靠墻邊兩個大大的鐵皮柜，辦公桌看上去也是非常老式的那種。進門口一個衣服架子，趙建江一進門就把大蓋帽掛在架子上了，然后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示意畢竟坐下，自己坐在桌子后面，用手抹了兩把臉，神色逐漸嚴肅起來。

    畢晶跟著趙建江進來的時候，心里本來就有點打鼓，不知道蕭峰究竟犯了多大事，現在見趙建江神色嚴肅，心里更是怦怦跳個不停，剛剛坐下，就又站起來，掏出煙來遞過去：“來一根？”

    “謝謝。”趙建江下意識接過煙，但隨即楞了一下，搖搖頭放在桌上道：“不抽了。”

    畢晶心里咯噔一下，心說蕭峰這是惹出什么麻煩來了，這個趙指導員不但要親自跟自己說，現在連煙都不抽一根？他可是瞧見了，趙建江左手中指食指幾乎整個都是黃乎乎的，那可是老煙槍的標志，想當初自己大學剛學抽煙，就是因為這個被老爹發現的。心里發慌，強自鎮定，大大咧咧道：“現在又沒別人，抽一支唄。”說著點著活兒就往上湊。

    趙建江喉嚨動了動，好像咽了口唾沫，拿起那支煙來，在鼻子尖上聞了聞，但最終還是搖搖頭又放下去：“還是不抽了……”說著就發現畢晶盯著自己的手指，楞了一下，笑了笑道：“你看見我這倆指頭了是吧，唉，說起來你要昨天過來，別說一根了，一條兒我也敢跟你現場拆了抽完他，不過不行啊，答應你嫂子了，今天起，戒了！”

    畢晶一愣，趙建江搖搖頭苦笑：“你也知道，我們干這一行的，沒白天沒晚上的，生活不怎么規律，加班加點點燈熬夜就靠煙頂著呢，不過你嫂子威脅我了，再不戒煙就帶孩子回娘家，嘿嘿，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怕我把身子熬壞了……哎你抽你的，我給你倒杯水！”說著站起來，拿個一次性杯子給畢晶倒水。

    “也是啊，你們這個工作，還真不容易，”畢晶見趙建江神態又似乎不像是有什么事兒，多少松了口氣，但心里終究是不怎么把穩，把煙放回去，試探道：“那我能不能打聽一下，我能問問我朋友究竟怎么回事么？能讓我見見不？”

    趙建江把水放畢晶面前，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是呂記者同事，按說我不該問——你這個朋友什么來路你知道么？”

    畢晶心里一忽悠，這還是起疑心了，蕭峰身份要暴露？但隨即又覺得媽的自己猜是太多疑了，所謂疑心生暗鬼，總覺著別人會拿異樣的眼神看自己，其實蕭峰就算捅了什么簍子，別人就算覺得蕭峰異于常人，又怎么會往那個方面想？這個趙建江既然讓自己過來，應該還是沒什么大事兒吧？否則他就應該直接告訴母老虎這事兒不好辦才對。

    一想到母老虎昨天晚上的表現，以及外面那個小李剛才的熱情，畢晶就覺得事情應該沒那么嚴重，但隨即又覺得，真要是出了大事，母老虎的面子應該也不會那么好使。

    畢晶心中忽上忽下，飛快地轉著念頭，一邊強做鎮定道：“說起來，這是我一個遠房表哥，就是多年沒怎么聯系了，這回他從老家來找我，剛來了兩天，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心說先把自己摘清楚再說，這樣蕭峰萬一有個什么事兒，自己還能再外邊想想辦法，真要是把自己也陷進去了，就憑家里那幾位對現代社會的了解程度，幫不上忙不說，萬一性子一起再來個劫獄什么的，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趙建江點點頭道：“農村的，老家是哪兒的？”

    畢晶手心就出了汗了，心說壞了，這盤問越來越緊了，也來不及細想，道：“老家？哦，東北的，大山里出來的，啥世面都沒見過……”

    趙建江唔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他就說自己叫蕭立峰，剛從山里出來的，問他身份證，他說沒了，問他身份證號，也說記不得了，你也別怪我，我們這也是職業病，但凡見著生人，先得問清楚不是？”

    這也能對的上？畢晶暗叫僥幸，心說蕭峰這人果然還是很聰明的，蕭立峰這名字自己就說了一遍，他居然記得這么清楚，還知道把所有事情一推六二五，真不愧是多年的老江湖，話說當年丐幫弟子對付官府，是不是也愛用這種手段來著？但從趙建江臉上看不出什么來，心中終究是不托底，問道：“趙所兒，他到底犯啥事兒了？”

    趙建江神色鄭重起來，看得畢晶心驚肉跳的，沉吟了一下才道：“這個事情，還是請你暫時保密……”

    啥事兒啊這是，這么神神秘秘的？畢晶心里這叫一個七上八下。

    趙建江頓了頓，又道：“其實，按說以你這位表哥的機警和本事，原本也不怕，可是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走漏了風聲，被人報復，終歸是不好……”

    畢晶吃驚地瞪大雙眼，聽這話茬兒不對啊，蕭峰這究竟是干啥了？難道他給警察做線人當臥底去了？怎么警察一副要保護他的樣子？

    “今天早上六點，我們根據群眾舉報，聯合工商部門，突擊查獲了一個傳銷窩點，抓獲嫌疑人十三個，其中有兩個是本市最大上家里的高層，有關部門已經盯了他們好久，卻幾次都被逃脫了。在這次實施抓捕過程中，嫌疑人也強烈反抗并差一點再度逃脫，卻被你這位表哥全部抓獲。他不但準確識別出這十三個人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趙建江頓了頓，臉上帶起明顯的驚嘆之色，“他幫著抓捕這十三個人的時候，滿屋子飛奔，而且都是一把一個，不管抓到胳膊還是腰腿，對方就一定會當場倒下，再也站不起來，可事后我們檢查是時候，卻發現這些人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

    “我當警察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一個這么速度這么快，出手這么準，力量這么強，手法這么高明的……”趙建江深深吸了一口冷氣，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隨即又自嘲地笑笑：“說是我們破獲并且抓捕了這些人，其實……其實我們不過是跟在他身后撿便宜，他打到一個，我們就上去抓一個……”

    畢晶目瞪口呆，就跟聽到天方夜譚似的，他不是懷疑蕭峰有沒有這能力——要連這點都做不到，蕭峰還是蕭峰么——他只是覺得荒謬，蕭峰，竟然淪落到了傳銷組織，而且，居然莫名其妙成了破案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