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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寧沐浴罷，用凈布擦干如瀑的長發(fā)，露出一張白璧無瑕般的小臉兒來。這幾日貼著“寧淳恭”的面皮，樊寧幾乎要忘記自己長什么樣子了，照著銅鏡晃著小腦袋，只覺滿是可笑的生分，她轉(zhuǎn)過屏風(fēng)，欲與薛訥說話，卻見薛訥背身靠案幾坐著，不知是睡是醒。

    大案接踵而來，想來薛訥應(yīng)是身心俱疲，樊寧輕輕繞至他身前，本想給他蓋層薄毯，卻見他面色漲紅，薄唇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些什么。樊寧恐他生病，忙探手摸摸他的額，語帶擔(dān)心道：“怎么臉紅得跟豬肝一樣？別是方才騎馬著了風(fēng)寒……”

    哪知薛訥觸電似的彈起，踉蹌躲開數(shù)步，磕巴道：“我沒，沒，沒事……”

    這段時間以來，雖常與樊寧同處一室，但這動輒心跳加速的情況卻未有分毫緩解，方才又不慎看到她玲瓏的身段，令這血氣方剛的少年說不出的手足無措，現(xiàn)下好不容易被《三字經(jīng)》壓下，哪里能受得了再有分毫肌膚之親。

    樊寧根本沒發(fā)現(xiàn)薛訥的不自在，輕輕一笑，托腮望著他，好似李淳風(fēng)平日看薛訥一般，滿是慈愛：“你這么能破案，怎么沒去刑部當(dāng)差呢？比起白天見到的那個高敏，我倒是更看好你哦。”

    “喜歡破案不代表就想去刑部做官”，薛訥偏身整理著布袋中的卷宗資料，將其分門別類碼好，“真要說理想的話，也許……我更想像我爹一樣，做個征戰(zhàn)沙場，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

    樊寧一個沒撐住，噗嗤笑出了聲來：“將軍？你連我都打不過，如何將兵打仗呢？”

    “這天下有幾個人能打得過你？再者說，帶兵打仗，靠得并非武藝而是智謀，若只有匹夫之勇，又如何能決勝千里呢？”

    這話似乎有理，樊寧拍拍薛訥的腦瓜，哄小孩似的說道：“也是了，聽說古時候一些儒將，便是智計無雙，比如三國的周瑜……說不定我們慎言也能討一房像小喬一樣漂亮的夫人呢！”

    樊寧那張精美絕倫的小臉兒近在咫尺間，她的一顰一笑都美得晃眼，薛訥卻只能壓抑著心思，無奈起身道：“不說這些了，今天查案累了一天，早些休息罷，若是明日到長安天光尚早，我還想去刑部再看看，對一對那些和尚尸體上殘存的物證。”

    “但凡有一個證人的口供，便能證明此事有疑點了罷？”

    “是，只是幾個守衛(wèi)不懂其中玄機(jī)，會否留下印象且不好說了。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不管怎樣，我現(xiàn)下是此案的監(jiān)察御史，既查出了這線索，刑部上下總要當(dāng)回事的……”

    樊寧早已疲累，摸出蘆薈小瓷瓶擦擦小臉，躺在臥榻上，很快睡著了。薛訥則睡意全無，腦中盤桓著法門寺方丈的話，越品越覺察出許多奇特滋味。若說自己“過慧易夭”、“情深不壽”尚且能附會，說樊寧“龍章鳳質(zhì)”又是為何呢？

    若這話不是法門寺方丈所說，而是出自街邊算命先生之口，薛訥定會認(rèn)為他在騙人，但法門寺方丈在大唐的地位，不單在于佛法造詣，更在于識人看勢，又怎會胡言？

    夜?jié)u深，薛訥終于熬得迷迷糊糊困意十足，準(zhǔn)備上榻休息，忽有一股妖異的香氣傳來，極其細(xì)微，卻還是被他敏銳地捕捉。薛訥趕忙起身，屏住呼吸，使出全力將衣衫撕裂兩條，倒?jié)M茶水，掩住口鼻，另一條放在樊寧鼻翼間，急聲喚道：“喂，喂，快醒醒……”

    因為弘文館別院的驚天大案，樊寧極度恐慌，最近睡眠都很輕，動輒驚醒，今晚卻睡得很沉，半晌方醒來，看到客房外躥起的火光，她嚇得拉著薛訥就跑。薛訥卻將包袱塞在了樊寧手中，按著她的肩頭急道：“這店里被人下了迷香，你先快下樓去，帶上這個面具，我去把掌柜他們叫醒，分頭疏散客人！”

    “我跟你一起！”

    樊寧欲隨薛訥一道，卻被他攔住。薛訥深深看了樊寧一眼，眸中滿是無法宣之于口的情愫：“不必，若是你被人識破身份，我們更危險，你快去外面喊人來救火，我隨后就出來，若是有人問你身份，你便說是我請的武夫就是了！”

    樊寧一瞬遲疑，有些不放心薛訥，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若被人瞧見，確實會給薛訥造成更大危機(jī)，便點頭一應(yīng)，戴上儺面，逆著火光三兩下躍下客棧，向不遠(yuǎn)處的武侯鋪奔去。

    薛訥明白此事絕不簡單，說不定便是沖著他與樊寧來的，他來不及細(xì)忖，將證物一裹，以最快的速度將整個走廊的門都重重地敲了個遍，高聲喚道：“走水了！走水了！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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