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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銀針,金線,血荷【中】-《邊月滿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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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樓主先前在茶座發聲,震懾群雄,而后又大宴四方,一展慷慨,不得不說,的確是手段高,且精妙!”

    狄緯泰已經結束了和歐雅明的談話。

    至于兩人最終究竟是笑逐顏開,還是不歡而散沒有人知道。

    但至少從面色上看,狄緯泰還是比較輕松的。

    雖然狄緯泰一貫老成持重,喜怒不行于色,但是這種歡喜的感覺還是能從他的身上的每一處毛孔中滲透出來,飄散在空氣中,再傳遞給旁人去感知。

    蕭錦侃此刻在他的屋中,他感知到了這種歡喜。

    但是既然狄緯泰不說,他也就不問,只是客套的夸獎了一句狄緯泰的手段。

    這還用的著他說?

    若是狄緯泰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那么他也不配被人尊稱一聲狄樓主了。

    但蕭錦侃還是說了,而且說得非常認真,讓人不知是何意。

    奇怪的是狄緯泰也聽了,而且聽得非常認真。

    甚至他還認真的思考了蕭錦侃的話中是否有別的意思。

    但很顯然,恭維就是恭維,并沒有其他。

    “別人來你吃飯的地方,你總不能讓別人看著你吃飯,總得分出些讓大家一起吃才好。”

    狄緯泰說道。

    如此一句大白話,很難想象是從狄緯泰這張文縐縐的嘴里說出來的。

    但他就是如此說了。

    不過他沒有說錯。

    人總是要吃飯的。

    不但要吃飯,還要睡覺。

    但若是吃不飽飯,那也會餓的睡不著覺。

    所以人間百事,餓字當頭,吃飯第一。

    不過你可曾見過街邊的乞丐把自己破碗中要到的半塊饅頭分給旁人?還不都是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張嘴就能吞進肚中緩解饑餓。

    狄緯泰能把自己的飯分給別人,是因為他不止這一碗飯,也不止這一個碗。

    看似大方,實則是他根本不缺。

    人在沒有危機的時候,總能很善良。

    一旦遇到了危機,往往都會變得兇惡而自私。

    所以很多善良其實不用刻意去報答,很可能只是舉手之勞或是一時興起。

    兇惡和自私也不要過于埋怨,活這一輩子誰還沒個困頓的時候?待他渡過了難關,不一定就不會再度善良起來。

    不過狄緯泰并不是個一味享受安逸的人。

    在九族并立的時代,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已經讓他養成了一種習慣。

    或者說是直覺。

    一種能夠發現危險的直覺。

    就好像某種昆蟲即便沒看到天敵,也會感知到天敵的存在,渾身的纖毛都會立起來似的。

    狄緯泰不是昆蟲,他是人。

    不像昆蟲那般弱小,只能等待天賜的機會來躲過一劫。

    人可以主動出擊,防患于未然。

    “狄樓主的意思是,只要有人來,就能有飯吃?”

    蕭錦侃問道。

    他的懷中抱著一壇酒。

    正是他那夜與劉睿影沒有喝完的‘萬家密釀’。

    他知道狄緯泰不喜飲酒,但是他喜歡。

    說起來,也沒有幾個人敢在狄緯泰面前如此自如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雖然狄緯泰并不嚴肅,也沒有那么多講究和規矩。

    但不敢就是不敢,沒來由的威壓總是沉沉的掛在每個人的心間。

    “那還要看是誰,吃什么。博古樓不做慈善,我也不是散財童子。”

    狄緯泰把自己喝茶的杯子推向了蕭錦侃,示意給自己也倒一杯。

    “所以不管是誰,不管在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蕭錦侃給狄緯泰到了一杯,卻沒有給自己倒。

    而是放下壇子,用手撐著臉,看向窗外,感慨了一句。

    雖然他已看不見,或許只是想側過頭去。

    雖然看不見,但是他能感覺到狄緯泰的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這種感覺讓蕭錦侃很不舒服。

    所以他想轉頭躲開。

    “難道你不是?”

    狄緯泰聞了聞這酒。

    鼻尖處傳來一股復雜糾結的香氣。

    并不難聞,但就是讓人有種糾纏不清之感。

    “我不是,因為我沒有菜碟,何況我也看不見人。”

    蕭錦侃轉過頭來笑著說道。

    “這就是你一直珍藏起來等著和劉睿影共飲的好酒?”

    狄緯泰問道。

    “怎么樣,是不是很不錯?”

    蕭錦侃問道。

    “我不懂酒。”

    狄緯泰搖了搖頭,舉杯一飲而盡后微微的嘆了口氣。

    雖然人在喝完酒之后通常都會嘆一聲氣,但是這一聲嘆氣,卻不是為了嘆出酒氣而回味那么簡單。

    ‘萬家密釀’很烈,但是狄緯泰是能喝‘詩仙酒’都面不改色的人,又怎么會因此而嘆氣?

    蕭錦侃知道狄緯泰心中有事,并且有話想說。

    但可惜,他并不是那位能讓狄緯泰一吐真情的人。

    所以狄緯泰只能微微的嘆氣,以此來不斷消化心中的郁結。

    “既然你們關系這么好,你為何不幫幫他?”

    狄緯泰問道。

    “個人自有定數,我能幫他一次,卻不能幫他一輩子。自己闖過去不是更好?”

    蕭錦侃說道。

    “看來你已經知道他能闖過去了。”

    狄緯泰說道。

    “不,我不知道。”

    蕭錦侃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為何就敢斷言他能闖過去?要知道,那位女子可不是易于之輩!”

    狄緯泰說道。

    “畢竟我們是朋友,誰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好?所以我只是希望他能夠闖過去。”

    蕭錦侃說道。

    “而且,他的命數很久,現在還遠沒有到頭。”

    蕭錦侃終于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接著說道。

    “看來你還是算了。”

    狄緯泰說道。

    “算的很早。你也知道這天機大道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我能算準你三天,甚至三十年,但是三十年后零一天會怎么樣,沒人能知道。而且我算的是這三十年中都按部就班的情況,一些突發的變故總是能改變很多,哪怕是一次醉酒都能亡國,難道不是嗎?”

    蕭錦侃說道。

    狄緯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雖然蕭錦侃看不見他點頭。

    但是狄緯泰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做一個瞎子。

    只覺得他是不喜歡看著人說話罷了,畢竟每個人都有些癖好,這個癖好也不算什么惡劣的事。

    “只是你實在不該引得這女人來。”

    蕭錦侃說道。

    “我引了她來,卻是也讓張羽書留了下來,難道不是做了件好事?”

    狄緯泰說道。

    “那雙鞋墊是怎么跑去劉睿影那里的?”

    蕭錦侃問道。

    “我不知道。這件事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狄緯泰說道。

    “所以你不去管?反而讓我管?”

    蕭錦侃問道。

    “我沒法去管。她與張羽書之間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一個執念如此的人,能怎么管?”

    狄緯泰說道。

    “你可以直接告訴張羽書她在這里,讓張羽書來管。”

    蕭錦侃說道。

    “他倆想必已經見過面了。我本以為張羽書會直接跑掉的,看來這些年他確實也放下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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