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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問岑兄是在哪家工廠高就？”吳維好奇地問。

    　他并沒有接觸過工廠，鎮(zhèn)日冒著濃煙的煙囪，機器轟隆隆作響的廠房，對他來說仿佛另一個世界。而過去見過的那些工人，卻都沒有如眼前這位一般嚴重的傷勢。

    　　岑三頭上帶著軟帽，但露出來的鬢角是剃過的，只有短短的青茬。如今世間除了僧侶，軍中剃發(fā)是最多的。在野地里訓練的時候，留著頭發(fā)是給虱子跳蚤做窩。吳維自己就剃了發(fā)，軍帽下面是短僅寸許的頭發(fā)。

    而普通人的話，就數(shù)工廠里的工匠了，尤其是大量使用機械的新式工廠——人員密集的廠房易于滋生疾病，對工人的個人衛(wèi)生要求很高，可繁重的工作卻沒有太多空閑時間讓人打理，這種情況下，剃掉頭發(fā)是最簡捷易行的辦法。每天忙著一家口食，沒人有空去理會至圣先師所說的‘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可毀損’，也不會去考慮髡發(fā)是刑罰的一種。

    不過髡發(fā)在普通人中尚未形成潮流，真正愿意留短發(fā)的還就只是一部分工匠。

    　　“各家工廠亂跑。”岑三很謙遜的說，“做安全監(jiān)理。工廠里面，一條條規(guī)章制度，都是拿人命換來的。就我這兩年親眼見到的，就有被沖壓機打碎腦殼的，有一頭栽進鐵水里的，還有被硫酸洗臉，被熱堿水當頭澆下的，”

    一樁樁離奇的死法，讓吳維聽得毛骨悚然，相形之下，眼前的岑三只被高壓蒸汽剝了半拉臉皮，真的是幸運的小事故。

    “說到底還是輕忽大意，不把規(guī)章制度放在眼里。所以我這樣子是最好的。”岑三指著臉，笑著自嘲，“去工廠里面，只看我這張臉，就能給那些把規(guī)章制度不當一回事的小子的腦袋上上弦。”

    這真是一個恰如其分的安排。

    工廠里面的事，吳維不了解。但他武學畢業(yè)之前，參加畢業(yè)軍演，安排給他率領(lǐng)的一隊新兵讓吳維傷透了腦筋。尤其是其中幾個蠢貨，用軍棍都改不了他們拿槍口隨意指著別人，把子彈隨手亂丟的惡習，而這些蠢貨卻第一時間了解到畢業(yè)軍演對吳維的意義，進而脅迫吳維放松對他們的管教。

    當然，對于出現(xiàn)這種情況，學校和主持畢業(yè)軍演的師長們都有充分的經(jīng)驗。他們可以給學生們自我鍛煉的機會，而一旦學生自承無力管教的時候，他們也會及時出面，解決問題，保障軍演順利進行。

    吳維最終究承認了自己無能為力，剩下的事，軍法官只用了兩天就幫他處置完畢。總之，最后更換了兩人的隊伍，在吳維面前變得跟綿羊一樣乖順。而吳維付出的代價就是丟了畢業(yè)考上這一部分的分數(shù)，遠離了學年前十才能拿到的佩刀。

    現(xiàn)在想來，吳維覺得，除了一個能下狠手的軍法官之外，當時的確還需要一個能夠現(xiàn)身說法的新兵管教。

    岑三很是健談，說過自己的事，便問吳維，“小兄弟貴姓？是在軍中做事吧，武學剛畢業(yè)？”

    “免貴姓吳，吳起的吳。”

    　　吳維二十上下，瘦削挺拔，即使是坐著，也沒有普通人的那種松垮感。穿著便裝也不似百姓，何況身上深藍色的對襟風衣正說明了他的身份。

    更何況……他低頭看看自己軍裝胸襟處的徽章，這正是他初出茅廬的標志，只要是熟悉現(xiàn)今軍中服章的人就能認得出來，方才就被他面前的傷痕男子盯著看了好幾眼。

    指著胸口的徽章，吳維笑道，“岑兄看來是挺了解這徽章的啊。”

    “當然。”岑三沖吳維丟過一個得意的微笑，“六八黃銅的沖壓件，鑄幣局第三廠生產(chǎn)。沖壓的機器是兩百石的天沖零三乙型，天工機械制造廠生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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