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頂青羅傘人人想要,那意味著人臣的巔峰。對于武將來說,同簽書樞密院事雖是宰輔中排在最后的一個位置,卻已經(jīng)是武臣現(xiàn)如今能達到的最高位置了。 即便對于一個文臣,比如蒲宗孟,或是絕大多數(shù)議政重臣,這也是讓他們夢寐以求的 但王厚絲毫沒有驚喜之色,反而騰起一陣濃濃的疑惑,“有那個必要?” “潞國公在打軍隊的主意——他本就是靠平亂才登臨宰輔之位;馮當(dāng)世雖未問軍事,但現(xiàn)在多半是在裝傻;家岳則不可能不去考慮軍權(quán)歸屬。即使我分割去了立法、司法之權(quán),可只要兵權(quán)還在宰輔手中,許多人就不會安心。”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當(dāng)仁不讓。不過玉昆……”王厚斟酌著詞句,似乎有些猶豫,但很快就堅定起來,“你我兄弟之間就沒有必要多兜圈子,是否非入人不可?是否非我不可?還是說,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一把就抓住了關(guān)鍵,王厚的確依然敏感,也或許是自己的態(tài)度過于直白了 韓岡有那么一點頭疼起來,因為王厚身份的關(guān)系,這其中的度不是那么好把握。如果是在過去,對于輕重的拿捏,韓岡能夠把握得很好,但做了十年宰相后,他已經(jīng)越來越少的遇上現(xiàn)在這種情況,完全生疏了在確保對方心情的情況下把話說好的技巧。 自從熙宗駕崩之后,即使是太后也不需要韓岡多加顧慮她的心情,絕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對方小心翼翼的來揣摩韓岡的心情。 看到韓岡的猶豫,王厚臉色黯淡了一點,但沒有放棄質(zhì)問,“我若就任密院,勢必不能再出掌禁衛(wèi)。王舜臣又是新進京師,一人擔(dān)不起來。你是怕章惇薦我入密院?” 韓岡需要王厚,而章惇卻肯定希望能夠削弱韓岡在禁軍中的影響力。如果章惇或是其他人舉薦王厚入樞密院,而王厚又對清涼傘有所渴求,韓岡要是反對,很可能就是親家反目的結(jié)果。 就是韓岡不反對,只消王厚沒有進入樞密院,幾句流言就能讓他們產(chǎn)生裂痕。若是韓岡困于形勢沒有阻止,王厚當(dāng)真成了樞密院的一員,那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更是一件好事了。 王厚咄咄逼人的視線中,韓岡最終嘆了一聲,“不錯。與其等人下手,還不如我先行一步,致人而不致于人。” “直說就可以了。”王厚眼神中透了些許壓抑的傷感,以及被羞辱的憤怒,“玉昆,其實直說就行了。” 韓岡心中騰起一絲悔意,應(yīng)該說得更加婉轉(zhuǎn)的。 他欠了欠身,向王厚道歉:“是我想得太多了……但是處道,西府中的確需要一個武將。過去還有一個皇帝時候,但現(xiàn)在沒有皇帝了。那時候可以沒有,現(xiàn)在卻不能沒有。” 王厚沉默了一陣,然后點了點頭。說不清是為了韓岡那看起來有些勉強的道歉,還是為了韓岡后面的一段話。 但王厚的確很清楚,以目前的情形,只是為了安撫朝中的一眾武將,拿出一個同簽書樞密院事也是必要的。 縱使武將低文官一頭,但有皇帝在的時候,至少他們還覺得在文官那邊受到欺負(fù)了,皇帝那邊至少能給個公道。文臣們對高階武將,其實也沒有太大而約束權(quán)——三班院只管小使臣,審官西院也只是大使臣,到了諸司使以及更高的橫班、管軍,其人事權(quán)完全掌握在天子的手中。文臣們能找到許多理由讓一位武將倒臺,但只要天子一個念頭,那位武將又能東山再起。 狄青當(dāng)年受到了那么大的委屈,因而熙宗最后給了狄家補償。但換作是文官,從文彥博開始,有哪個文官為當(dāng)年事后悔過? 但現(xiàn)在沒有皇帝了,即使三衙管軍的更替,也落到了宰相們的手里。看不到出頭的機會,受到的委屈也沒有回復(fù)的時候,武將和文臣之間的裂隙將會越來越深,而這一切,在遇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就不免會爆出來。 所以需要一個緩解壓力的減壓閥,也要告知武將,即使現(xiàn)在沒有了皇帝做主,文臣也并沒有作踐他們的意思。 “會是燕逢辰嗎?”王厚問道。 “既然現(xiàn)在還不能讓處道你進密院,那還有誰能有資格?”韓岡道,“郭逵已退,種諤已死,朝中名將,還能穩(wěn)居王景圣這一輩將校之上的,就唯有燕達一人了。” “的確就只有燕逢辰。” 自韓岡的話中,王厚聽得出來,他的初衷就是讓燕達成為樞密院中唯一的武將。 要是自己方才點了頭,韓岡會怎么辦? 是設(shè)法讓自己放棄這個念頭,還是順?biāo)浦郏炎约和粕衔鞲凑皂n岡手段,他肯定能夠找到別的辦法來彌補。 是的。反正以韓岡手段,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局面,他最終都能如愿以償。 王厚在紛亂甚至憤怒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現(xiàn)自己沉默得有些久了。韓岡那對凝定的黑色眸子,似乎正把自己所有的思緒都收入眼底。 “不過也可以犒賞三軍……”王厚隨口找著話題。 “不,這樣并不合適。”韓岡絕然道。 天子登基,會有犒賞;天子立后,會有犒賞;天子立儲,會有犒賞;天子祭天,會有犒賞。 但現(xiàn)在是天子被禁,宰相當(dāng)權(quán),你犒賞三軍是做什么? 這已經(jīng)不是自己往爛泥坑里跳,而是往糞坑里跳了。 “如今重點是安撫武臣,不是收買士卒。只要武臣安穩(wěn)了,下面的兵痞若還敢鬧事,出現(xiàn)一個,就處置一個。” 韓岡輕描淡寫的用了一個不帶煞氣的‘處置’,但王厚已經(jīng)可以想見那些想要趁此機會大撈一筆的兵痞們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每到新君即位,需要犒賞三軍的時候,都會有傳言說朝廷準(zhǔn)備大加封賞,黃金、白銀、銅錢會像水一般從國庫中流出來。 昔年英宗即位,就有傳言說朝廷賞賜的酒食中會藏有黃金;當(dāng)今天子即位,也是有過太后宰相為了安定人心,準(zhǔn)備將國庫傾囊而出的流言。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