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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禁屠耕牛，就是牛病死、老死，也要先報(bào)官之后，才能分解賣。若是牛受傷了，不得不宰殺，同樣是要先報(bào)官，待衙門派人確認(rèn)之后，才能宰殺。一般來說，市面上的牛肉，還是以病死老死的為主。

    富戶如果當(dāng)真想吃新鮮的上好牛肉，有的是變通的辦法。可韓岡、章惇貴為宰輔，為了口腹之欲觸律法，這未免太蠢了，所以兩家都是不沾牛肉，日常以羊肉、豬肉為主，魚類、禽類輔之。

    真要說起對(duì)牛肉大快朵頤的日子，還是兩個(gè)人還在廣西的時(shí)候，那邊殺牛就跟殺豬一樣普遍，新鮮的小牛肉都是想吃就吃。

    見韓岡和章惇都停下筷子在說話，攤主汗水流得更多，將新烤好的肉裝盤，借著上菜的機(jī)會(huì)，來到桌邊。

    攤主一陣點(diǎn)頭哈腰，小心翼翼的問：“兩位相公，小人秘制的旋炙豬皮肉可是哪里不合口味。”

    韓岡哈哈笑著指了指對(duì)面的章惇，“合我的口味得緊，只是不合這位章樞密的口味罷了。”

    攤主順著韓岡的手指看向章惇的時(shí)候，滿是油汗的一張黑臉，幾乎要哭出來，

    “別聽他胡說，只是沒胃口。這里不要你服侍，去烤些給外面的人吃。”

    攤主連連點(diǎn)頭，忙不迭的答應(yīng)下來。

    回頭就在心中感嘆，兩位相公真是菩薩脾氣。包括以前來過的壞了事的薛相公，這三位來店里吃過飯的相公，個(gè)個(gè)都是和和氣氣，比來每個(gè)月過來收稅的稅吏還好說話。

    “等等。”

    攤主剛準(zhǔn)備捋起袖子，好生再亮一亮手藝，把兩位相公手底下的人都喂飽喂好，就聽見背后有人叫。

    忙轉(zhuǎn)身回來，見是韓岡叫住了他。

    叫了攤主到身前，韓岡問道：“上次我來這里的時(shí)候，烤肉的不是你，人呢？”

    “小人阿爹……那個(gè)先父，兩年前就去世了。臨去前，在開寶寺那里開了分店，給了小人的弟弟，這里就給了小人。也多虧了相公，相公上次來過之后，家里的生意就好了幾倍，天天客滿。小人的先父在家里把相公的長生牌位供上了。”

    “可惜。”韓岡嘆息道，“你手藝還不錯(cuò)，但比你爹還差一線。”

    攤主連忙低頭：“是小人學(xué)藝不精。”

    “算了，先去烤肉吧，那么多張嘴等著你呢。”

    攤主離開，韓岡轉(zhuǎn)頭對(duì)章惇笑道，“開寶寺邊賣烤肉，真定家的那群小和尚口福不淺。”

    章惇冷哼道：“哪家的賊禿缺了吃喝？多了一個(gè)烤肉，也只是換換口味。”

    開寶寺的主持大師真定和尚，御賜紫衣，在僧錄司中列名，是京師中數(shù)得著的名僧。只可惜韓岡、章惇皆看透了那些和尚到底是什么貨色，吃喝嫖賭的水平，小時(shí)候還荒唐過一陣的章惇都趕不上其中的平均水準(zhǔn)。

    攤主離開之后，韓岡環(huán)顧四周，幾年前，他就是跟薛向一起，在這里吃過燒烤。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想起來，就讓人有種莫名的懷念。

    他感嘆道：“如果薛師正還在就好了。”

    “說得好像死了一樣。”章惇嗤笑道，“薛向不還活著？”

    韓岡回手指了指皇城，“在那里已經(jīng)死了。”

    以大逆之罪被配嶺南，這輩子不可能再翻身。說他死了，正是因?yàn)樗恼紊诓檀_被殺的那一刻，已經(jīng)死了。

    章惇笑容消失了，的確，成為罪囚遠(yuǎn)流嶺南，薛向其實(shí)已經(jīng)死了，有無死訊，不過是一條消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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