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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要帳冊嗎？諾，那堆灰就是。’

    尚幸國朝一向優(yōu)待士大夫，而仁宗皇帝尤甚。做出了這等事，滕宗亮不但保住了姓命，還能繼續(xù)擔(dān)任知州，只不過地方換成了岳州罷了。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之所以能出現(xiàn)在歷史中，也正是因?yàn)樗囊话鸦鸬木壒省?

    除了滕宗亮這位知州放火外，還有一樁鬧得更大的。真宗朝時(shí)，八大王趙元儼——也就是民間傳說中的八賢王——的侍婢韓氏因?yàn)橥盗藥變山鹌鳎瑸榉罃÷叮话鸦馃藰s王府不說，火勢蔓延，連帶著把左藏庫、朝元門、崇文院、密閣一起付之一炬。

    王府倒也罷了，但崇文院和密閣中，可是珍藏著從唐朝、五代開始，直到宋代的各色孤本珍本的書籍，以及歷代詔書、奏疏等重要?dú)v史資料，可以說是皇家圖書館兼檔案館。還有左藏庫，那是直屬于天子的內(nèi)庫，里面是太祖、太宗兩代的積蓄，足有數(shù)千萬貫之多。可就因?yàn)閹變山鹱樱阋还赡X成了灰燼。

    至于胥吏放火，那就更多了，不勝枚舉。為了掩飾罪行，把證據(jù)一把火燒掉的事，在此時(shí)常見得算不上話題。宋代的建筑九成九以上都是土木結(jié)構(gòu)，只要一把火，那就是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凈，最多最多事先要找個(gè)替死鬼頂罪就成了。

    如此一想，一切都說通了。作為預(yù)定中的替死鬼，韓岡忍不住低低罵了一句：“娘的，真是趕巧了。”

    想通了一切，韓岡心如電轉(zhuǎn)，轉(zhuǎn)眼便有了定計(jì)。返身回屋，從墻上取下一支號角——這是庫房出事時(shí)才可吹響的*——仍舊提著重弩出了門去。只是他剛出門，便止步立定不動。

    在韓岡眼前，一盞燈籠從大門處飄了過來，燈籠后面的，正是守門的庫兵王五、王九。

    王五和王九本是要給放火的劉三幾人望風(fēng)。按照戶曹劉書辦的說法，縱然軍器庫遭焚，陳舉照樣能保住他們。只要把罪名推給倒霉的韓秀才，最多在獄中待上半月，而酬勞足以讓他們過上兩三年的快活曰子。兩人的心中都有些不情不愿，可陳舉的話他們也不敢不聽。今夜王五、王九只得依命行事，但劉三進(jìn)去了半天，卻再也沒有動靜。兩人心中慌得厲害，都覺得有些不對，才打著燈籠過來查看。

    可這一看，只嚇得兩人魂飛魄散。燈籠和明月一起照著地上的三具尸身。劉三等人臉上殘留著的驚恐，莫名的傳到了王九、王五的心中。而明顯是兇手的韓岡，正站在小屋門口從容的看著他們。

    韓岡高大的身材如勁松一般挺直，依然是白天時(shí)的平和淡定，但站在三具尸身旁邊，如何還能是同樣的神情？！

    “韓三，你做了什么？！”王九縱是大叫著，也驅(qū)不散纏繞在心頭的寒意。而王五執(zhí)著燈籠的手，更是不斷在抖著。

    韓岡冷笑不答，只把號角湊在了唇邊。在兩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使足了氣力，將*用力吹響。不同于內(nèi)地的城市，每曰城內(nèi)暮鼓敲響后，秦州城的街巷上便開始宵禁。寂靜的城市夜晚，一聲凄厲的*擊碎了人們的睡夢，許多人紛紛從床上爬起，巡城的甲騎也收韁停步，衙門里值夜的官吏則從房中沖出，多少人豎起耳朵靜靜聆聽，以判斷*聲的來處。

    號角聲一連響了三聲，方才緩緩收止，只留著裊裊余音回蕩在深秋的寒夜之中。

    王九不住的發(fā)抖，渾身的熱量都給那幾聲號角吹散，幾乎語不成聲：“韓三，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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