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昨天死了，也可能是前天。杰克不知道。因?yàn)樗恢碧稍谧约好媲埃]著眼睛，仿佛只是睡著了。

    天還未破曉。杰克終于下定決心把蘭花安葬在她生前靠著的那棵樹下。從一路冒險中唯一沒有丟棄的一袋行李里拿出鐵鎬。這把鐵鎬原本是為淘金準(zhǔn)備的，如今卻要用來為自己心愛的人挖墳。山林中的大多數(shù)生物還未蘇醒，有幾只早起的鳥已經(jīng)開始為新一天的生存而飛向遠(yuǎn)方。毫無節(jié)奏的挖土聲打破此刻山林的幽靜。這挖土聲聽起來如此沉悶無力。杰克感覺揮鎬挖土從未如此費(fèi)力過。在忙活許久卻只是挖了個小坑后，他索性將鐵鎬扔下，靠著蘭花生前倚靠的那棵樹，看著不遠(yuǎn)處火堆旁的蘭花。他想起那個下午，他背著蘭花淌過湍流，走進(jìn)另一岸的樹林。

    “這里好陰冷。”蘭花緊緊依偎著杰克說。

    “天暗了嘛！今晚就這休息吧！我先去生個火。”

    杰克放下蘭花，在附近撿了點(diǎn)干柴開始生火。他們在一處河灘上整頓。火焰升騰，瞬間照亮了整個河灘。杰克在河流旁用石頭砌了個小水坑，朝河流的上游留下個小口。

    “愿者進(jìn)坑。”

    做完這些后，杰克從裝備中拿出一把匕首，向樹林深處走去。

    “我去林子里找找有沒有吃的。發(fā)生什么事，大聲喊我。我不會走太遠(yuǎn)的。”

    蘭花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杰克的身影被樹木吞沒。她在確認(rèn)杰克真的走遠(yuǎn)后，伸直左腿，解開腿上的布條。一個潰爛的傷口出現(xiàn)在她眼前。傷口已經(jīng)化膿。黏稠暗黃又帶著一絲絲血紅的液體從傷口中流出。蘭花用手輕輕一碰，割肉般的疼痛瞬間擴(kuò)散至全身，使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凄慘的呻吟。忍著疼痛，蘭花簡單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后，重新包扎。做完這些，蘭花全身被冷汗浸濕。她抬頭仰望天空，只看見一潭深不見底的黑夜。

    “今晚一顆星星都沒有。”

    夜是靜的。身后的茂密山林沒有半點(diǎn)聲響。眼前的小河爭先恐后地涌向那片廣闊的荒野。某只不幸的鯰魚鉆進(jìn)了杰克砌的小水坑，卻毫不知情，以為找到了舒適的港灣，悠閑地擺動身體，不時吐個氣泡。樹叢中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是杰克回來了。

    “看！我掏到幾個鳥蛋。”

    雪白的鳥蛋在火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透明。似乎能看見蛋殼內(nèi)壁上縱橫交錯的紅藍(lán)血管，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其中跳動。杰克將鳥蛋交給蘭花，走向水坑。蘭花雙手捧著鳥蛋，看著這個原本即將誕生卻又很快要走向死亡的生命，不禁眼泛淚光。生命為什么是這樣？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心想：我這是怎么了？總想這些東西。

    杰克看見了水坑中的那條鯰魚，立刻用石頭把唯一的口子給封住。以防萬一，他用石頭把水坑又壘高一層。

    “好家伙！蘭花，我們明天的早飯有著落了！”杰克興奮地告訴蘭花。

    “是條大魚嗎？”

    “對！”

    蘭花看著杰克，眼睛的余光卻看見一團(tuán)黑色東西從河流上游漂流而下。

    “那是什么？”

    杰克一回頭。那團(tuán)黑色東西漂到他的腳下。杰克一驚，摔坐在地上。是一具男人的尸體。杰克把尸體拖上岸，搜索全身。

    “是什么？”蘭花不安地問。

    “一具男人尸體，應(yīng)該也是個淘金者。”

    杰克翻遍尸體的全身，只在胸前的口袋中找到一個生銹的小鐵盒，鐵盒里有一張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的照片。他把鐵盒放回去，用河灘上的石頭為尸體搭筑了一座墳。做完這些，杰克陰沉著臉回到蘭花身邊。

    “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

    蘭花把煮熟的鳥蛋遞到杰克面前，說：“吃吧！人總會死的。”

    “人總會死的。”杰克靠著樹喃喃自語。他突然想到，那時蘭花是不是就在暗示自己什么。他起身，去為即將熄滅的火堆添點(diǎn)柴。火光照在蘭花的臉上，好像她的臉頰泛出紅暈。她還活著。杰克情不自禁地吻向蘭花。但觸碰的那一剎那，一陣透出死亡氣息的冰冷將他拉回現(xiàn)實(shí)。她死了。

    天已經(jīng)亮了。山禽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原本寂靜的山林又變得喧鬧。杰克撿起鐵鎬，繼續(xù)心不在焉的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