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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開這個微妙的變化不談,白馬弄堂7號院的日子還算融洽,但沒能堅(jiān)持幾天。

    盛明陽之前的麻煩尚未完全解決,生意又出了新問題。周五這天早上，盛望從樓上下來，撞見了他和江鷗的一場爭執(zhí)。

    爭執(zhí)的內(nèi)容其實(shí)很簡單，大意就是江鷗覺得自己可以幫上忙,但盛明陽希望她留在家里照看兩個小的。

    江鷗是個脾氣溫和的人，盛明陽也并不暴躁。正是如此,他們僵持的時候才更有幾分無處宣泄又無可奈何的味道。

    “不然我這么起早貪黑的,究竟圖什么呢？”盛明陽撐著廚房的琉璃臺，捏著眉心說。

    “但是——”

    江鷗剛要反駁，他又補(bǔ)充了一句：“你以前跟我講過小添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再變成那樣。”

    江鷗張著口卻被突然掐了話頭。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倏然沒了爭執(zhí)的興致，垂眼沉默下來。

    盛明陽扶著她的肩說：“所以這次聽我一回好嗎？”

    半晌之后,江鷗點(diǎn)了一下頭。

    ……

    不知誰先看到了樓梯旁的盛望，兩人迅速收拾了表情恢復(fù)常態(tài)。盛明陽拉開玻璃門從廚房里出來，江鷗沖他匆匆笑了一下，拿出碗來舀粥。

    “你們怎么了？”盛望其實(shí)沒太聽清爭執(zhí)內(nèi)容,他看著江鷗的背影，下意識回頭瞄了一眼樓梯。

    還好江添落了兩張卷子回屋去拿，沒看到這一幕，否則不知他會作何反應(yīng)。

    盛望有時候覺得江添跟他媽媽的相處模式很奇怪。

    要說關(guān)系不好，明明諸多細(xì)節(jié)都能看出來江添的保護(hù)態(tài)度,不論什么事，只要江鷗開口，他就硬不下心腸拒絕。

    可要說關(guān)系好……又總好像缺了點(diǎn)什么。

    盛明陽的手機(jī)嗡嗡震動起來，他匆忙接通，又轉(zhuǎn)頭對盛望說：“沒什么大事，就是我還得出差幾天，一會兒去機(jī)場。”

    他這飛來飛去的情況盛望早就習(xí)慣了，并不意外：“你怎么去？”

    “喂？”盛明陽對電話那頭打了個招呼，抽空回答了兒子一句：“小陳送你跟小添去學(xué)校，我自己開另外的車走。”

    “讓小陳叔叔送你去吧，我們有校車。”盛望說。

    “什么車？”盛明陽顧頭不顧腚，兩邊忙活，沒聽清兒子的話。

    “……”

    盛望揮了揮手：“打你的電話吧，我吃飯了。”

    盛明陽曲起兩根手指做了個跪著道歉的手勢，然后拉開玻璃門去了露臺外。

    等他接完這通焦頭爛額的電話回屋一看，盛望和江添已經(jīng)吃完早飯離開了，而小陳還在院外等著他。

    這座城市每條老街都有梧桐，在車流人海邊一站就是很多年，粗壯的枝葉糾纏交織，遮天蔽日。

    太陽只能從縫隙中投照下來，在地上留下斑駁的痕跡，行人就在光影中穿行。

    白馬弄堂外的這條街有不少流動餐車，車前是熱騰騰的白霧和排隊(duì)的人。

    盛望繞開人群，在拐角的人行道前等紅燈。他回頭看了一眼老街，對江添說：“我小時候特別能折騰人，經(jīng)常大清早把人鬧起來。”

    “然后呢？”江添問。

    “然后來這條街上視察民情。”盛望說：“一定要從街那邊走到這邊，看到大家生活安定，我才能放心回去睡回籠覺。”

    江添聽笑了：“為什么是這條街。”

    “因?yàn)闊狒[。”盛望說，“人就要嘰嘰喳喳的才有意思嘛。”

    他說完，瞥到了江添瞬間變干的表情，當(dāng)即笑趴了：“哎不不不，我不是嘲諷你沒意思，你凍著也挺好的，我就那么一說。”

    “不過說真的。”盛望彎著眼睛去看紅綠燈，“你要是早幾年來，我肯定很歡迎你。”

    “為什么？”江添又問。

    他這兩天的聊天方式有了變化，不再是終結(jié)式的“嗯”和“哦”，居然會往下拋鉤子了。

    “因?yàn)橛幸魂囎游彝ο胍獋€兄弟的，比我大比我小都行，最好比我小一點(diǎn)。”盛望回答完，忽然拍著江添說：“綠燈了快走。校車幾點(diǎn)到？”

    “6點(diǎn)半。”

    “還行，來得及。”

    盛望看了一眼手機(jī)時間，跟江添一起穿過人行道，走到大街另一側(cè)的站臺旁等著。關(guān)于兄弟的話題便拉不回來了。

    其實(shí)盛望小時候是個小氣鬼，不喜歡一切搶他玩具、搶他風(fēng)頭、搶他零食的活物，要是真有兄弟姐妹，恐怕每天都要滾成一團(tuán)真人對打。

    后來帶他巡街的外公不在了，每天叫他“望仔”的媽媽不在了，慢慢的，盛明陽也不常在了，他就不那么小氣了。

    那兩年，他特別希望房子里能多點(diǎn)什么人。最好是個弟弟，比他小一點(diǎn)，在得久一點(diǎn)。

    再后來的某一天，他忽然意識到，就算是兄弟也代表不了什么。

    來了，就總是要走的。

    6點(diǎn)半，校車準(zhǔn)時停靠在站點(diǎn)上。

    盛望和江添一上去，滿車女生都開始哄鬧私語，搞得盛望差點(diǎn)退回站臺。

    司機(jī)師傅一看是生面孔，又搞出這么大動靜，當(dāng)即覺醒了職業(yè)操守。他沖駕駛臺旁邊的機(jī)器努了努嘴：“高幾的？卡呢，拿出來刷一下。”

    盛望沒坐過校車，壓根沒聽懂這操作。他愣了一下，問道：“什么卡？”

    “校卡啊什么卡。”司機(j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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