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王仙芝話音方落,城上便有將帥拔劍怒然回道。 大概是看出濮州城頭并沒有領軍將帥坐鎮,那天平節度使薛崇瑞也不見蹤跡,王仙芝聞言哈哈一笑,并不著惱,反倒橫刀立馬,侃侃而言。 “既然薛胖子不敢應戰,爾等又無先鋒之將,那好。” 話畢陳遙見他頓了頓,爾后氣貫長虹,一字一頓沖城頭再度喊道。 “濮州城內的兵民將士們聽好了!吾乃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豪都統!此番前來,只為推翻舊制,天補平均!如此,三日之內,若有愿意投誠者,可自行出城,我王仙芝絕不為難眾同胞!三日之后若還冥頑不靈,與唐軍勾結據守不出,我軍便將踏平這濮州城池!” 為何是三日? 陳遙不知,他只知道王仙芝抵達城外的第一天,的確未派兵圍城,大軍只在城外幾里處安營扎寨;而濮州城內,這一整天陳遙都沒見到梁大哥與薛崇瑞,只是有將士前來傳達了嚴陣死守的軍令。 公元874年春,在陳遙睜開雙眼的第二十一天后,濮州正式迎來屬于它的至暗時刻。 迎著朝陽送別了滿眼含淚的柳燕兒一家,將柳燕兒臨走之前贈送的春雪放好,陳遙望著城中混亂景象,嘆了口氣,叮囑完果兒,他便關上院門,先朝那條小巷而去。 王仙芝真就沒有圍城,城中居民自昨日起便紛紛要求離城,多是如柳燕兒一家,只為躲避刀兵,并未真想過要投靠義軍,但即便如此,次日晌午剛過,薛崇瑞便再度下令封閉城門,若再有強行出城者,一律以軍法處置。 “陳小友,你如何看待這天地?” 義軍兵臨城下,氣勢高漲山呼海應,而薛崇瑞領兵據守絲毫不退,雙方大有玉石俱焚之勢,如此危急形勢下,薛崇瑞若能據退義軍還則罷了,若是不能,久戰之下,哪怕王仙芝不過就是放放狠話,估計手下一干將領也不見得會輕易放過這濮州城內的百姓。 人們很少愛屋及鳥,但卻很習慣遷怒于人,尤其在戰爭期間,這類事幾乎屢見不鮮。 其實自打第一眼見到王仙芝本人時,陳遙便明白了一件事——他以前讀過的那些歷史,再一次將他帶進了溝里。 認清當下局勢,陳遙并未過多責難自己,估算錯誤本就在考慮范圍之內,如今事已至此,最重要的便是想辦法保住濮州; 而要保住這濮州城,以當下的形勢而言,就必須得借助呂老圣公的力量了。 清幽雅致的小院仍舊坐落在靜謐無人的小巷,陳遙火急火燎趕到之時才略感躊躇—— 當初得以面見呂老先生本也就起于一場誤會,老先生能摒棄成見主持公道已是難能可貴,更別說還讓自己入堂聽講,此間機緣當已了結,當時散課老先生并未留下自己詳說什么,足見便是此意。 更何況自己滯留城中數日,都因各種原因未曾前來拜會,如今冒昧而來,未免太過唐突失禮。 但此事性命攸關,陳遙又實在別無他法。 正暗自思忖當如何是好,不想小院門欄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一書童模樣的孩子立于門內,不等陳遙愕然開辯,書童便叉手作揖,恭恭敬敬道。 “我家先生請公子入內一敘。” 聞聽此言陳遙煩亂的心緒稍顯平復,看來呂老先生已是得知自己前來拜會一事,當下既然遣人來請,自己當無推辭之理,當即連忙一拱手,便隨書童進了小院。 小院與之前所見并無太大變化,依舊清幽雅致。 穿過前廳步入西廂,陳遙再次來到老者先前開課授業的講堂,當下堂中并無學子,只老先生一人端坐堂前,舉筆臨摹,不知在寫什么。 見陳遙入內,呂公將手中湖筆輕輕放下,以手捻須,不等陳遙開口,便笑盈盈先發問道。 如何看待這天地? 陳遙聞言一愣,他沒料到老先生剛見面便會問起如此艱深之事,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本能地嗯了一聲。 老者哈哈一笑,也不介意,擺手示意讓陳遙坐下,待陳遙坐定,這才撫掌繼續說道。 “世人皆言,這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這天地,卻是我等的家園,這天地,便是我等自身。” 這才剛見面,老先生便說起如此艱深的話題,陳遙心頭一凜,當即便明白了他這是要與自己論道,他自己自然沒這個本事,但若能與當今儒圣坐而論道……陳遙當即坐直身子,收斂神情,專心聽老者釋講。 “天地之大,在于你我,天地之廣,乃容萬物。這千千萬萬人,不論我們所慕、所識、所聞亦或所見,一生都存于這天地之間;不論販夫走卒、不論王宮貴胄、不論仙佛眾生,也不論任何一圣或一罪,都在此間。這萬千的歡喜與苦楚,紛博龐雜的學識與信念,都置于這一縷晨光、這一道清風、這一粒微塵之中。這便是我等的天地,這便是我等的安身立命之所在。” 這番話或許對陳遙這種年紀的孩子而言很是晦澀,但陳遙并不是孩子,老者所言在他聽來也并非難以理解,只是不知……老先生為何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些?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