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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官員抬眼徐晞忍耐不住，站出來反對了。作為鄒枋的頂頭上司，自己的下屬突然在朝會上殺大家一個措手不及，他身上的責(zé)任自然很是不輕，此時必須站出來說話了。

    一頓之后，他又沖高坐其上的天子施了一禮：“陛下，漢唐之舉果然強(qiáng)國利民，然個中亦多有別情。他們所以敢于用兵，一者是敵弱而我強(qiáng)，以精銳軍馬一鼓而勝，就如我太宗皇帝親征大漠時一般；二者，乃是因為外敵挑釁在先，朝廷為國之安定方才興兵征討。

    “可如今情勢卻與前大不相同。草原蒙人早非太宗時散沙一盤，怯戰(zhàn)虛弱了，一旦對其用兵，恐怕將讓朝廷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實非智者所取。而且，如今草原蒙人對我大明恭順有加，今年更有朝貢使節(jié)來京，若貿(mào)然興兵，只恐惹天下人非議。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而事不成，無合理借口便興大兵，恐怕……”

    徐尚書這一番話可謂老成持重，只聽得周圍群僚一個個大點其頭，就是皇帝朱祁鎮(zhèn)，也面露猶豫之色。

    朱祁鎮(zhèn)在明朝十多任天子中并不是以英明果斷著名，論執(zhí)政能力他連弘治等明君都比不過。但他有一點好處，那就是為人最是謙虛溫和，雖然十七八歲的他正是熱血澎湃的年紀(jì)，雖然徐晞一下就兜頭給他澆了一盆涼水，但他也沒有一點發(fā)怒的意思，甚至還顯得有些赧然，似乎覺著自己錯了一般。

    這要是放到了許多別的大明天子身上，別說開國那兩位了，就是嘉靖萬歷，他們恐怕也得當(dāng)場發(fā)作起來，徐晞一定得不了好。當(dāng)然，要是放到后面的辮子朝，你一個奴才要是敢反對圣明天子的心意，就等著丟官罷職，甚至把命都搭上吧。而在朱祁鎮(zhèn)這兒，他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拿眼不斷掃向鄒枋，看他還有什么話說。

    果然，鄒枋也是有備而發(fā)，當(dāng)即道：“徐尚書此言是否有些言過其實了？我大明各地軍馬上百萬，論軍勢，只會是草原蒙人的數(shù)十倍，難道還不能掃平他們么？何況如今我大明正逢盛世，國力鼎盛，正該鼓起勇氣為后人開萬世之太平！

    “至于出兵的理由，其實也不是沒有。就臣所知，數(shù)月之前，便有蒙人犯我邊地縣城，殺我百姓。既然是蒙人壞了兩國交情在先，以藩屬攻打上邦，我大明以天下計出兵平定也就師出有名了。”

    幾句話，就把對方提出的反駁觀點給完全駁了回去，這讓場面再次一冷，徐晞的神色變得很是難看了。

    倒不是說徐尚書在辯才上不如自己的下屬，實在是因為后者乃是有備而來，而他卻是倉促應(yīng)戰(zhàn)，論起準(zhǔn)備來，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至于其他官員，就更不堪了。他們雖有心幫襯一把，可在兵事上實在所知有限，很難真給尚書大人以支援，只能拿目光盯著這個叛徒了。

    但很顯然，鄒枋的臉皮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厚得多，雖然被這許多人視作眼中釘，他依然鎮(zhèn)定自若地站在當(dāng)場，甚至臉上還掛著一絲很有風(fēng)度的篤定笑意。

    他在朝中沉浮了幾十年，雖然官至兵部侍郎，但卻一直覺著自己郁郁不得志。尤其在他看來，徐晞的能力比自己要弱得多了，怎么他就能占著尚書的位置，卻讓自己當(dāng)一個小小的侍郎，聽其呼來喝去？

    這種不平衡在長久的累積后，終于在去年爆發(fā)。為了能掙得一個更好的官職，鄒枋毅然決然地投靠到了風(fēng)頭漸起的王振手下。而今日這一出，就是他給王公公的投名狀了。只要成功，他取代徐晞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便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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