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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廣靈縣又是寒風(fēng)的天下，嗚嗚的風(fēng)聲直吹得連葉子都掉光的樹木都嘩啦作響，就如一只只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在怪叫。

    但陸縝的屋子里卻是溫暖一片，因?yàn)橹坝旨恿藗€炭爐，比之前還暖和了不少。雖然沒有火炕，只是一張木床，但躺在上面的陸縝也不覺寒冷。

    只是他并未入睡，雖然房內(nèi)的燈燭早被他滅掉了，但靠在床頭的他雙眼依然閃閃發(fā)光，正靜靜地思忖著什么。

    自幾個時辰前，當(dāng)陸縝從大牢里出來后，就已是這么一副深思的模樣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和鄭富談了些什么，但只看他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下面的人便可推知這事兒一定不小。

    “幾年間，數(shù)千斤糧食被他們賣給了韃子，還有無數(shù)的刀槍箭矢，這些家伙的膽子還真是大哪?，F(xiàn)在可不是幾十上百年后，朝廷威信大失。一旦被人查出這事兒，那蕭默就是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标懣b的嘴里小聲地念叨著，從鄭富口中得到的消息確實(shí)驚到他了。

    但這或許也是蕭默敢這么做的原因所在，因?yàn)樗⒉徽J(rèn)為這會給大明造成多大的麻煩。如今大明雖然沒有了太宗（也就是朱棣，直到嘉靖朝因?yàn)樽陨斫y(tǒng)治需要，太宗的謚號才被改作成祖，事實(shí)上在此之前是沒有明成祖這一說的，路人按）時壓著蒙人打的威風(fēng)，甚至邊地只有少許摩擦，但明軍還是認(rèn)定了蒙人難成氣候，即便給了他們糧食武器，一盤散沙的蒙人也無法真對中原構(gòu)成威脅。

    可陸縝卻知道這不過是那些人一廂情愿的錯覺而已！六年后，那個也先的家伙就會帶著他強(qiáng)大的騎兵軍團(tuán)把被蒙住了雙眼，依然活在太宗光芒之下的大明軍隊(duì)殺得片甲不留，就連御駕親征的天子都會成為他的俘虜。然后便是更大的災(zāi)難，韃子大軍直殺到北京城下……

    其實(shí)早在以前看這段歷史時，陸縝就曾生出過一個疑問，蒙人怎么就能突然變得如此強(qiáng)大了？就因?yàn)槌隽艘蚕冗@么個百年一遇的雄主便可讓積弱的他們再次成為最兇殘的草原狼？

    現(xiàn)在看來，這其中也有大明邊軍的“功勞”在里頭哪。是他們的不斷慷慨“資助”，給蒙人提供了大量的糧食和武器，才讓原來孱弱的蒙軍變得強(qiáng)大無比，隨后他們便用這些得自明軍的輜重把明軍徹底擊潰了！

    從鄭富的講述中，陸縝可以猜到不光是廣靈縣這里的駐軍，其他與蒙人接壤的邊鎮(zhèn)守軍也一定在做著相似的事情。他們?yōu)榱艘患褐桨殉⒎职l(fā)下來的，本該用來抵御外敵的輜重都賣給了蒙人！

    這便是承平日久所產(chǎn)生的弊病了，人們早已放松了警惕，早就不把那些強(qiáng)大的敵人當(dāng)回子事兒了。

    當(dāng)然，這些對陸縝來說實(shí)在太大，也太過遙遠(yuǎn)。他不過是一個小縣令而已，根本輪不到他來為此傷腦筋。他所以在這個夜里難以入眠，還是因?yàn)檠巯碌奶幘场?

    事情如此嚴(yán)重，一旦被上面的人所知，蕭默必死無疑。這一推斷著實(shí)讓陸縝有些心下不安了。對方為了自保說不定會狗急跳墻，那自己可就真的危險了。

    本來，陸縝甚至生出過匯集一些證據(jù)，然后派人將之送往大同的心思。但現(xiàn)在，這個想法已被他徹底打消了——以蕭默的頭腦，事關(guān)自己的生死他會沒有提防？若自己真那么做而被人于半道截住，恐怕對方就會不計一切代價地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之前所以能唬住蕭默，正是因?yàn)殛懣b認(rèn)定對方不敢孤注一擲，不敢真?zhèn)€造反。但要是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無路可退時，蕭默和他手下的兵馬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就是要死，他們也會拉自己這個始作俑者陪葬。

    想著這些，陸縝就覺著心頭一陣發(fā)緊，這才知道自己面對的問題有多么嚴(yán)峻，別看身在縣衙，其實(shí)也一樣危機(jī)四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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