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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離淵抬起手來，廣袖一揮，揮出一幅很久很久之前的影幕來。

    那是數(shù)百年前，他在講道，對著一眾修靈者。

    他告訴封昭蓮：“本尊不常講道，即使是天地靈氣還在時，本尊也不愿講道。因?yàn)橛行┦虑椴皇怯腥苏f了就有人會聽，也不是有人聽了就一定會那么去做。本尊是那種不愿意給自己找麻煩的人，不管四百年前還是四百年后，本尊甚少一次說如此之多的話。今日肯與你講講這些，也是覺得阿言在這世上并沒有太多真正的好友，或許臨安城內(nèi)有玩得來的伙伴，但卻都不如你這般交心。

    本尊活了太多年，對這世間已經(jīng)沒有多少留戀，也沒有多少在意。但自從有了阿言，便愿意去試一試在意她在意的事，在意她在意的人。所以今日愿與你說這些，你能聽便聽，若聽不進(jìn)，便當(dāng)本尊白說了。至于你——”他又看向權(quán)青畫，“若你把一世當(dāng)成兩世去活，那么從前過往，便也是過眼云煙，也是你吃完的飯走完的路。新的一世，就該一直向前看了。”

    他說到這里，忽然泛起一絲苦笑，然后再道：“其實(shí)你們一直糾結(jié)的過去，與本尊的過去比起來，又算什么呢？你們的過去不過十年，幾十年，可本尊的過去卻是數(shù)百年。這數(shù)百年間，多少人生，多少人死，多少至親故友在四百年前突然反目，又有多少齷齪因?yàn)殪`氣消散而顯露出來。若一直陷在過去，本尊可真是不用活了。”

    他不再說話，只把枕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又擁了擁。

    權(quán)青畫看著他一下一下理著夜溫言的碎發(fā)，忽然就明白了一些道理。

    原來所有人都有過去，所有人的過去里，也都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些不堪之事。他以為他的人生苦，如今想想，其實(shí)帝尊一定比他還苦。只是帝尊不說，也不表現(xiàn)出來，過去的事就都是過去的事，是過完的人生走完的路。帝尊只向前看，所以能活成這般。

    而他呢？過去十年，生命是向前走，人卻一直都在回頭。他看到的全都是從前的事，所以才陷在里面走不出來。如今想想，如果一早就跟過去一揮兩斷，人生是不是又不一樣了？

    原來是他迷住了！

    他改坐為跪，沖著師離淵認(rèn)認(rèn)真真地磕了個頭，“叩謝帝尊，我都明白了。”

    師離淵點(diǎn)點(diǎn)頭，再問封昭蓮：“你呢？”

    封昭蓮說：“我也明白了。過去就是過去，不管是過去的事還是過去的人，老天爺既然已經(jīng)安排我離開了他們，那我就不該再想著回去。我應(yīng)該好好過現(xiàn)在這一生，如此才不枉老天爺多送的這條性命。其實(shí)這些我從前也想過，而且我一直以為自己想得挺明白的，能記起來從前的事，也挺幸福的。但現(xiàn)在想想，其實(shí)也并不全都是幸福，因?yàn)樵谙肫鸷檬碌耐瑫r，也想起壞事，想起好人的同時，也想起壞人。我有深仇大恨在心中，無從可報(bào)，若帶著這些一直活下去，怕是這一輩子也毀了。聽帝尊一席話，豁然開朗，原來日子還有另外一種過法。”

    她說完這些，主動向權(quán)青畫看去，“與其說我承認(rèn)了自己真的喜歡你，是對過去的一種割舍。倒不如說是我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是放過了自己。那個人……其實(shí)上輩子他就不喜歡我，而且我再仔細(xì)想想，原來我本也沒有太喜歡他的。上輩子追著喊著說喜歡人家，可能就是跟風(fēng)吧，或者說是一種盲目的崇拜。這輩子之所以還一直惦記，可能舍不得的也不是他一個人，而是過去那些還沒處夠的好友。我死得太急，許多人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再見呢！”

    她捂起臉，雙肩聳~動，眼淚順著指縫不停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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