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臉上的唾沫星子都干了好幾次,要不是丈母娘帶著陳洛汐招呼他們吃飯,恐怕這個過程還要長不少。 “你小子若是以后還這般胡來,就莫要怪老夫不講情面了......”在飯桌上陳慶一邊哄著自己的外孫女一邊惡狠狠的瞪了林寒一眼,隔代親這種事兒真沒有道理可講......無論是柳明珠還是蘇小小都忍不住掩嘴偷笑......“您說的是......”林寒縮了縮脖子,對于長輩他還是習(xí)慣從善如流的,況且他自己也很是享受這種過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自打顏玉卿老爺子離開后,已然很少有人這么數(shù)落他了......“這些年,你小子就老老實實呆在家中侍奉你的母親吧,自古忠孝兩難全,于國之忠你小子已經(jīng)做的足夠了,也該是盡孝了......”陳慶繼續(xù)說到,他相信就算是自己不說,林寒也一定會這么做,不過他還是要提一嘴的,畢竟不開口,指不定林寒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您說的對,小子也是這個想法......”林寒點了點頭,自己這些年來的確是疏于家中了,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的。 “爹爹......”陳洛汐卻是不樂意了,雖然兩個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但好歹自己夫君哥哥也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哪有當(dāng)著孩子父親面這么不給面子的。 “不說了,爹不說了......”陳慶當(dāng)即換了一副面孔,變臉?biāo)俣戎欤屃趾疾幻庥行﹪@為觀止............林寒并沒有在陳慶這里呆多久,雖然西域的環(huán)境這兩年發(fā)展下來的確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和長安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雖然林寒一直表現(xiàn)的沒有什么問題,但是所有人都看的出來,林寒身子骨的虧空......陳洛汐因為陳慶夫婦的挽留,暫時留在了陳慶身邊,其他人浩浩蕩蕩的一路繼續(xù)向東行進......而隨著距離長安城越來越近,林寒的隊伍也越發(fā)的小了,堂堂西北大都督,最后只剩下兩千人的護衛(wèi)隊......“澤國江山入戰(zhàn)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林寒目送著最后一支榮歸故里的士卒離開隊伍,看著地上點點滴滴的酒漬,忍不住說到,這個時候也就這一首詩最能體現(xiàn)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了......“夫君無需自責(zé),打仗總歸是要有犧牲的,他們在做出這個選擇之時早已有了馬革裹尸的覺悟,夫君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將士們這一次算是榮歸故里,夫君對亡故的英靈和英雄的家眷都有了安排......”蘇小小愣了愣,看著眼前男子淡然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化不開的哀傷,輕聲開口勸到,或許沒有人比眼前這個男人更加珍惜這些士卒的生命,包括這些將士本身。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林寒的確不適合為帥,慈不掌兵義不從商,自古不便的道理......“我們畢竟贏了......”柳明珠也在旁邊勸說到,世人只是看到了這個男人冠絕古今的功績,誰又能明白讓一個讀書人踏上戰(zhàn)場本身就是一種何等殘酷的事情。 “也算是對將士們聊以慰藉了吧......”林寒點了點頭,他并不是傷春秋的人,更多的也是一種應(yīng)景的感慨,尤其是看到一種名叫靖靈殿的新事物出現(xiàn),這是專門用來祭奠為了大寧犧牲的每一個將士的英靈的地方,無論是香火傳承還是其他層次的含義,都讓林寒感到慰藉。 “這可不單單是慰藉,大都督何故如此妄自菲薄呢......雖然我不認同你在戰(zhàn)場上的所作所為,但在戰(zhàn)場之外,你讓每一個稱得上英雄的人物得到了相應(yīng)的嘉獎,你讓每一個為國戰(zhàn)死的英魂有了歸宿,你讓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被歲月銘記,你讓一切的一切都向著美好的方向發(fā)展,這怎么能是聊以慰藉呢......”希帕蒂亞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林寒身邊,而這個女人卻是不認同的看著林寒說到,她很清楚這位大都督對生命有著與常人截然不同的看法,但是這一次她卻是不認同這個男人的觀點......“或許您是對的......生者有生者的責(zé)任和義務(wù)去做的更好,他們沒有辜負他們的生命,我們也應(yīng)當(dāng)如此......”林寒罕見的沒有反駁希帕蒂亞的話......傳承和圖騰,這片土地上沒有仙神沒有上帝真主生存的土壤,這并不代表著這片土地?zé)o法承載信仰,事實上這些世世代代為這片土地奉獻出自己生命的英靈就是這片土地的信仰......“小飛,隨我去此地的靖靈殿祭奠一番吧......”林寒對著身后的穆凌飛低聲說到,這并不在計劃之中,但林寒覺得自己有必要走這一遭......“是,大哥......”穆凌飛點了點頭,或許這就是將門選擇自己大哥的理由吧,俗話說心誠則靈,世上恐怕再也沒有比自己大哥對這片土地更熱愛的人了吧。 希帕蒂亞神色復(fù)雜的......林寒的身邊只有穆凌飛和憨熊兩人,雖然靖靈殿不是只許將門中人祭拜的地方,但卻是不允許攜女伴出入的地方,這并不是歧視,而是對英靈最起碼的尊重,作為承載著大寧這個帝國精神重量的地方,莊重卻是必須遵守的規(guī)矩。 他們這一次祭拜的靖靈殿所處地界也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規(guī)模也不大,除了規(guī)制與朝廷規(guī)定一致之外,甚至有些地方還略顯粗糙,但哪怕是如此,只是注目片刻就能感覺的到其中的莊嚴(yán)肅穆......簡單的建筑風(fēng)格黑色的配色,再加上一些行伍中人特有的特色,就好像一尊尊立于這方天地的雕塑!“入靖靈殿禁止喧嘩,客人是祭拜英靈還是上一炷香呢......大......大都督?” 林寒三人來到靖靈殿門口還沒等開口就見一名身著布衣的獨臂老漢刻板的問候,老漢一邊說話一邊抬頭打量著來客,但是下一刻他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左驍衛(wèi)百夫長吳二牛,參加第一次北疆之戰(zhàn)斬敵百人,因傷離退,你的申請還是我親自批復(fù)的,老吳這些年過的還好吧.....你這是......”林寒只是想了想就道出了對方的身份,看著對方吃力的給他行著大寧軍中之禮,林寒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大都督還記得卑職......卑職過的好,過的好著呢,家中兩個小子都娶了媳婦,卑職嫌棄他們鬧挺的便打發(fā)著從軍了,平日里也有兒媳婦照顧,若是逢年過節(jié)縣里衙門的人和軍中老兄弟都會過來拉拉家常,只是卑職終究還是和兄弟們呆的習(xí)慣了,便自己領(lǐng)了這個差事......讓大都督費心了,大都督這是......”名叫吳二牛的漢子行罷禮之后手足無措的回答著林寒的問題,他沒想到林寒這樣的人物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不單單記得自己的名字甚至連自己的功績都記得清清楚楚,對他這樣的小人物,簡直就是莫大的嘉獎......“受了些涼,卻也沒什么大礙,有你陪著兄弟們,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帶我去見一見兄弟們吧......”林寒點了點頭,拍了拍自己老部下的肩膀,怎么說呢,這個詞雖然聽上去有些違和,但是在此時此刻卻是那么的合適......林寒對著刻滿了名字的墨色紀(jì)念碑灑下一碗白酒,敬上三炷香后,在憨熊和穆凌飛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山河無恙,大寧萬勝,敬請諸君安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林寒一邊說一邊卻是將自己的披風(fēng)留在了紀(jì)念碑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林寒方才回過神來,在穆凌飛和憨熊擔(dān)憂的目光中點了點頭......“你們這幫沒良心的應(yīng)當(dāng)瞑目了吧,大都督還記得你們這幫家伙,大都督還記得咱們啊,大寧沒有忘了咱們,大都督也沒忘了咱們.....”林寒一行人離開之后,吳二牛這個哪怕是斷臂之時都沒有吱一聲的鐵骨錚錚的漢子卻哭的像個孩子......而這座算的上是平平無奇的大寧千萬座靖靈殿之一的靖靈殿在千余年之后卻成了和武侯祠一樣的存在。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后話了......林寒在祭拜之后便馬不停蹄的向著京城趕去,后世的他對歸心似箭這四個字并沒有什么了解,而經(jīng)歷了種種的他對這些承載著厚重情感的詞匯有了新的認識............